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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季楚(1 / 1)


“周大哥都来接季楚了,怎我爹还不叫人来看看我。”

赵驰纵瞅着有些许不忿!

他爹怎么回事儿?

他大儿子搁外头也不说来瞅瞅。

他日常跳脱至此,就是嘴巴想说两句,没什么别的意思。

奶团子坐在周意然怀里,摇着小脑袋,“周周哥哥,喜欢猪猪,来接哦!”

“像爹爹,也爱小梨子!”

周意然的心意像是藏在地下百丈的谷底流水,极甘甜舒喉,却叫人难以摸寻。

不管是女孩在情感上的细腻心思还是小龙崽敏锐的察觉,都让她能窥见那点丝丝豪豪,被厚重盖住的情绪波动。

她的话,叫季楚眼波微动了动,抬起头来,去看周意然。

而周意然的视线,也恰恰好挪了过来。

兄弟二人,短暂无言地交接,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各自挪开了目光。

周意然对着季楚,总有些手足无措,尽管如何运筹帷幄,在情感上也缺乏掌控。

见幼弟寡言,也不知说些什么。

而一旁的季楚呢。

周天刚正不阿,周夫人大家闺秀,都是羞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

他们的爱意讲究含蓄不显,而非是率真热情。

两兄弟有样学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板直与迟钝。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毫不犹豫地点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

季楚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脑中一闪而过周意然如山的眼神,沉静又无声。

他喉咙滚了两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意然脑中随着季楚的发声“嗡”了一下!

他的气息有片刻不稳,连带着愕然。

他以为,以为季楚会一笑置之,幼弟心底同他的隔阂,既大也小。

大到两人对坐无言,兄弟阋墙;却又小到只是弟弟一时的别扭和闹脾气。

旁人只道季楚矫情,却只有周意然知晓那是何种感觉。

我本天骄,却又奈何头上大山遮顶不见焱日。

若非是困苦,又怎会有既生何生的慨叹。

所以周意然理解他,也从不觉得他有错。

可他却万万想不到季楚会应,小人儿说周意然关心季楚。

而季楚说,“嗯。”

男人手里还抱着奶团子,一大个高高站着,却透着些许手足混乱同一些不易察觉的狂喜。

***

今日几人一直待到太阳将落,才依依不舍地各回各家。

傅锦梨扯着她的小罐子,系着她的小花布,就这一副模样出现在傅应绝眼前时。

傅应绝没说话,只看着小人儿哒哒迈过来的腿,悄悄往桌后挪了些。

老父亲尽量克制了下,让表情看起来温和一些,“回来了。”

“回来!”

奶团子瞧着藏在桌子后的爹爹,歪了歪脑袋。

“爹爹来哇。”

爹爹出来抱抱小梨子!

傅应绝:……

不想抱,真的不想抱。

埋汰,真的埋汰。

“爹爹……手上脏。”

一听他说手上脏,傅锦梨便收起了要抱的手,教育他,“洗手爹爹!不爱干净!”

很是不赞同,很是正气凛然。

只是腰间挂个破烂,脚上鞋子灰扑扑,小花布底下漏出来的裙摆也是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很是没有说服力。

傅应绝想叫她低头先看看自己,不过她一向是自我感觉良好,再说小孩儿爱玩些也是正常的。

“……嗯,我的错。”

闺女儿没错,都是他的错。

小人也不要他抱了,自顾着爬上自己的专属小凳子,坐得乖乖巧巧。

除了小脸儿还白净,笑得可可爱爱,别的地方,光是看着,傅应绝都怀疑她当真是去捡破烂,要饭了。

眼神落在那同名贵地毯格格不入的破罐子,傅应绝眸光一凝。

那点不明显的洁癖,能忍受自家闺女儿,却受不了别的破烂儿。

“是什么。”

男人朝着地上东西扬了扬下巴。

傅锦梨低头看去,是自己今日捡的丑八怪。

“小梨子的,捡的!”

“?”

当真去拾秽杂了?

傅应绝想骂娘,又怕教坏孩子,“……爹还养得起你。”

用不着这一小只挎着小包去可怜兮兮滚得像个小煤球。

“胡说!”

小人儿看着他,目光沉痛,一副你不要再说啦,我都知道的表情。

“穷光蛋,我们穷光蛋。”

“……”

穷光蛋傅应绝,不知晓该摆出个什么样子才叫做有钱。

他难不成还要像外头那花枝招展的薛小胖一样,成日穿金戴银,当着小人儿的面滴里当啷地不成?

只能一次又一次,苍白又无力地解释道。

“爹真的有钱。”

“你骗小孩!”

“……”

得。

傅应绝瞅她那“善解人意”的模样,想收拾人,但看着小人儿软乎乎的脸蛋,又下不去手。

只得默默转移了话题,“玩儿了一天了,累不累,先换身衣裳?”

换衣裳?

小人儿摸了摸自己身上系着的白底蓝花布帛。

这花色,放在哪一个村头,都是时兴的。

入手软和,便是做成衣裳也不会割到小孩儿细嫩的皮肉,已然算是好料子了。

要知道,如今大部分寻常百姓,做的衣服仍是简单的粗葛。

对于上头细碎的图案,小人儿很是喜欢,她扯着给傅应绝看。

“换了的,新衣裳!”

小奶团子本就胖嘟嘟,衣裙是细软沙罗,层层叠叠有一定的蓬松感。

那布匹一裹,活像颗小胖球。

傅应绝狠狠闭了眼。

在心底给自己做了建设,自家闺女儿的喜好向来是有目共睹的。

淡定,淡定。

他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平静,“苏展说今日给你定做了一批新的小龙衫,你不试试?”

“小龙?”

奶团子的衣服多,但小孩儿整日在外头摸爬滚打,损耗也快。

宫里头新进了些锦缎,想着她正是一天一个样的时候,便给大大小小各式各样都备着些。

也不是铺张,帝王公主的礼制也是有定数的,不过是将他的份例给到小娃娃那头罢了。

傅应绝以前还不乐意看这些,现在是偶然见哪位大臣揣什么样的新绢帕,宫女们戴什么样的新头花,都要留意一下。

男人舒展眉目,瞧着那坐在凳子上翘着脚丫子的奶团子,长长应了声。

“对,新的小龙。”

那比起小花来说,她更喜欢的,还是金灿灿威风凛凛的龙!

于是奶团子顺着凳子滑下去,举高了手乖乖等着。

又想着自家爹爹手脏,连忙收了回来。

“……”

不过傅锦梨再一想,反正都要换洗的,脏便脏吧。

“爹爹抱!换新衣服!”

傅应绝:逃不过,真的逃不过。

小人儿去洗白白,也要安置好她的小罐子,将东西放在紫宸殿外头的花砵底下,还不忘记朝里头叮嘱。

“不许说话哦,不然,小梨子打!”

小巴掌还恐吓一般在罐子旁的地上拍了两下,啪啪作响。

也不知道她是用了几成的劲儿,罐子都叫她拍得颤了几下。

而里头的虫子,早叫她这一整天拴着四处跑,颠得七荤八素,现在这程度的,对它而言,都是小打小闹了。

虫子在这边受苦,另一头的詹南禹也不大好受。

他坐立不安,总有些心悸感。

可想到那小孩儿不过三岁,而自己的王虫却是身经百战。

当是不会出事。

这般想着,他便放下了心。

只是仍旧有些纳闷,这都出去快一天了,怎还不见半点动静传来。

“皇兄。”

外头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詹南禹,烛火微晃,透过门框上四方格子里的丝棉纸,能瞧见女子单薄的身影。

她对自己向来避之不及,倒是没想到今日会主动过来。

“进。”

詹十鸾推门而入,又回身半掩上。

“怎么。”

在詹南禹打量的目光下,詹十鸾忍不住一抖,她掐了掐掌心,努力放稳声线。

“皇兄,十鸾今日,做得还算顺利,周统领他……”

“瞧着似是有意。”

“嗯?”詹南禹一喜,消化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他那头可行?”

接连吃瘪,竟会在不抱希望之时,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

他喜形于色,詹十鸾嘴里的一丁点儿成功,就能扫空他前头几日的颓丧。

虽然细微,甚至不知最后能不能成,但对他而言,这却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至少,至少说明他的法子不是半点无用。

而只要出了这一点变数,剩下的还会远吗!

他眼中的热意不加掩饰,盯着詹十鸾的眼神带着探究和毒辣。

“说说,他是何反应。”

詹十鸾后背已是冷汗直下,她极力克服对詹南禹下意识的恐惧,颤着声音,叫自己不露出马脚。

“是。”

“今日我在街上——”

女子缓言轻语,话里逻辑也说得过去,兄妹俩足足交谈了有半个时辰,詹十鸾才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一路慢悠悠,瞧着如常,却在关上自己房门的那一刻,脱力般顺着门板跪坐在地上。

大眼睛里被藏起来的惊恐与忐忑现在全全涌了上来!

詹南禹有些时候倒是谨慎非常,抓着她问了不少细节,险些没圆过去。

詹十鸾抬起指尖,轻轻攥住心口的位置,慢慢收紧来。

那里头在跳动,像是人偶长出了心脏,开始渴盼提线外头的嘈杂,而不是安逸于里头装聋作哑的得过且过。

她不是第一次对詹南禹撒谎,以前只为敷衍,今日却是她反反复复重演练习了无数次!

周意然或许只是随口一言,幡然醒悟谈不上,却也叫她有了丝别的念头。

她想,孤身一人。

这样说似乎不太对劲。

应该是,她想,从樊笼里挣脱出去!

没有教条和约束,只有她自己。

詹十鸾当初在太学外被人打晕了扔回来,她下意识地瞒着詹南禹,却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现在她想,大致是脑子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成百上千次上演了出逃的戏码。

于是在那样的关头,她自身趋利避害选择了闭嘴。

只要闭嘴,只要不告诉詹南禹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别人注视之下。

便能叫他更进一步,不收敛,沾沾自喜地作死。

今日,她更是编造了一段他想知道想听到的,稳了他的心。

剩下的,便要看大启这头了。

傅应绝是断断不会放过这样虎视眈眈对着他女儿的人。

寄希望于旁人,或许太过草率及无能,可是目前,这是她唯一的法子了。

懦弱了十几年的人,哪能一朝便长出过人的心计。

只能耍些小手段罢了。

詹十鸾神色渐渐坚定,若是败露,詹南禹不会放过她的。

可今日迈出这一步,不论结局如何,她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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