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秋空八月圆,常娥端正桂枝鲜。
傅锦梨掰着手指头数不清日子。
只知道今晨迷迷糊糊翻坐起来,张开手等着傅应绝伺候穿衣呢。
谁知傅应绝抬手一戳,小小的人又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小人迷瞪着眼,清醒过来一点,小胖腿在被子上一压,寝衣卷起来露出一丝软乎乎的小肚皮。
“坏坏,你坏!”
瓮声瓮气地,小嗓子还有些许沙哑。
傅应绝将她衣服撩下来,又将人塞进被子里。
“睡你的。”
奶团子脑袋上呆毛翘着,眼睛还蒙着薄雾,脑子卡壳转不过来。
锦被拉到小人儿脖子下,她双手握着小拳头放在白中透粉的腮帮子旁边。
还有点困,语气含糊,“上学哇,小梨子写字……”
傅应绝好整以暇看着奶团子眼睛半睁不睁,发丝软软地搭在胖脸上。
下一瞬都要睡厥过去了,小嘴还在嘟哝着,“上学上学……”
傅应绝:……
该的!上课也不好好听。
“今日学中休沐,叫你在家看月亮。”
中秋是年前的一个大节,大启历来重视,太学那边还设了专门的假。
夫子课上该是交代了的,自家这小娃娃“两耳不闻窗外事”,光知道上学,怕是连学堂大门朝哪处开都不知。
好像有人在说话。
小人儿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裹住,一串话过了一遍,就记得几个字。
“看月亮……”
小嘴咂吧两下,实在困得厉害,也不知是听进去没有。
傅应绝忙着上朝,干脆大手在她面上一盖,给她将眼睛闭上。
囫囵一抹后,手微微撤开,可那小人眼睛还是半睁不睁地露在那儿。
“……”
再试了下,还是没给闭上。
人都困傻了,估摸着脑子已经睡着了,身体还警觉着不敢歇下呢。
“傻气。”
悄声骂了句,他低头巡视两下,果然在榻边看见了那只憨头憨脑的小龙。
将滚落在地上的布偶龙捡起来拍了拍。
再给它塞到奶团子的被窝里,一只小龙崽,一只大嘴龙。
两颗胖脑袋挨在一起,一个迷迷糊糊地眼睛眯缝着,一个傻乎乎地瞪得圆圆。
也许是触到了熟悉的东西,小人儿脸在大嘴龙身上蹭了两下身体渐渐松懈下来。
啪叽一下扭过身来伸出小短手将那玩意儿紧紧搂在怀里,不出片刻眼皮子便一点点地耷拉了下来。
傅应绝还未动呢,榻上那猪崽子就传出了小小的呼噜声。
沉默站着的帝王就这么看了她好一会儿,待奶团子睡得小脸红扑扑,才转身出去。
今日逢节,要特殊些。
早朝免不了,但各处的官邸却是已经做好了休沐准备。
只待将机要处理好,再留下专人值守,便可归家去了。
宫中也早就张罗了起来,大摆君臣同乐的排场。
只傅应绝后宫没个像样的主事人,这些便交由苏展来督促着办。
宴席就设在章华台,因着今日外臣家眷皆有,还有日前入住鸿胪寺下属驿馆的南度国使臣,所以选了这么个中规中矩的地方。
午后方过,便有朝臣家眷陆陆续续到来。
按着规矩,这些命妇进宫,当是要先去拜见帝王女眷,后宫的诸位主子。
只那后宫就几个空头嫔妃不尴不尬地待着,算起来正经主子就一个永嘉殿下。
可是永嘉殿下一个小娃娃,听闻又是长居于陛下的紫宸殿由陛下亲自照料着。
这下便是给众人三个胆,都不敢去陛下的寝殿撒野啊。
傅锦梨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其实也不算,她起得也早,老父亲走了后小半个时辰便起了。
洗漱好,穿戴好,吃了早点,又哼哧哼哧在院子里跑跑跳跳。
后来累着了,回殿内抱着自己的小胖龙玩了会儿,玩着玩着脑袋一点一点地,一头歪在榻上便呼呼大睡。
“吃月亮哇!”奶团子乖乖站在地上,大眼睛里波光粼粼。
小全子为她将衣服上的扣带坠子一一系好,温声回道,“月亮在天上吃不着的小主子。”
“嗷!”
小全子转了个方向,又给她将衣襟一下一下理好。
小姑娘今日穿得十分庄重贵气又不失童稚。
上半身是莹白的妆花缎对襟,上边是游鳞纹样,又用暗色滚了边,稍减了几分跳脱气息。
下半身是藕荷色软烟轻纱,细纱底下隐约能看见绣在内层的五爪龙。
衣服小扣子是鎏金的小兔子样式,腰间还挂着个毛茸茸的月色小球——她说是天上的小月亮。
小月亮旁边还有只金色的小龙坠子,龙尾巴上拖着长长的小铃铛串儿。
一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的。
“好了吗?”
奶团子软声问,脑袋上头还顶着个袖珍精致的小金冠,她不太敢大动作。
但是额角还坠着小铃铛呢,她忍不住又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
听着清脆的声音,她又咯咯地笑起来。
“好了,小主子瞧瞧。”
小娃娃明眸皓齿,生得软乎乎,再如何穿都是漂亮极了。
平常开宴多在午后,那个时段日头好,天光亮,再方便不过。
不过中秋嘛,赏的就是一个夜色,便也就挪到了傍晚过后。
赵驰纵几个早早地到了,京中的世家子们其实自小便开始无意识地成群。
几人又是顶上那一层,凑到一块儿倒是不稀奇。
“小梨子何时来呀。”
赵驰纵忍不住四处张望。
季楚站得端正,神色未变,“该会晚些。”
毕竟是大宴,小梨子身份终归不一般,讲究的便是一个压轴。
薛福蔚手上捏着块饼,吃得肚儿溜圆,“我给小梨子带了好吃的!”
他说着又咬了一口,吃得满足。
这饼是家里边新来的厨子做的,厨子是南边的,做的东西与上京有些许差异。
口味吃起来很是新奇!
他们家就吃食这方面把控的精细,厨子换得可勤,保管是别处没有的滋味儿!
他吃得香,赵驰纵今早用得少,突然就看饿了,没怎么犹豫便巴巴凑了过去。
“小蔚,给我吃一口,就一口!。”
他学滑了,知道有求于人的时候要套近乎。
薛福蔚很是大方,从怀里扯出两张包得严严实实的油纸。
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吃!都吃,我带得够够的!”
赵驰纵拿了一张,还撕了一半放在季楚手上。
那饼烙得金黄,撕开来里边的馅料香气扑鼻,还夹着小麦的清香味。
季楚突然被塞了半张,拿着颇有些手足无措,茫然地眨了眨眼。
实在是大庭广众的,父亲说是有误端方。
“你怎么不吃,还有一下午呢,你别给饿坏了。”
赵驰纵见他不动,傻愣愣地问了一句。
他就没有季楚那么多考量了,赵漠那是在大街上端碗馄饨就能蹲下来呼啦呼啦吃的主儿,教的儿子自然是像他。
不吃不太好,吃……也不太好。
最后季楚心头天人交战一番,还是拿着咬了一口。
三个小少年,身份单拎出去都是叫人瞩目的存在。
此刻蹲在皇宫院子边,一人捏着块饼,大快朵颐。
凡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悄悄地看上两眼。
赵薛两人毫不在意,风卷残云,哥俩好地你一言我一语。
季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