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福临的自尊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福临觉得自己是大清最大的罪人,也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不孝子孙。
正是在自己的手中葬送了大清的江山。
想着想着,福临本来就不成熟的心灵中涌现出无尽的悲伤和愤恨。
他恨自己无能,不能像先皇和先祖那样率领大军征战四方。
只能四处逃窜,现如今好不容易汇集起大军,即将要南下夺回燕京城,却因出师不利而导致联军面临崩溃的局面。
福临越想心中越是难过,他从小接受了大量华夏传统文化的教育。
君权天授的理念深深地印在他的思想中,此时福临不禁悲哀地想道:难道这华夏大地真的不能让满人来做皇帝吗?
他又想到了他们满人本来就是大明的臣属,起兵犯境,入关夺位,这本来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突然明白了,这天下本来就是大明的。
满清不过是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而已。
虽然在福临新政之后,颁布了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
而且明诏不得再对华夏百姓进行屠戮。
但依旧没能得到华夏百姓的支持,之前造下的杀孽太重了。
福临想明白这些后,心中反而豁然开朗,不再纠结于此时大军面临的危局。
而是拿起案头的毛笔,开始写下一行字:“退位诏书”
当福临写完这份诏书之后,脸上却是一脸轻松自如。
如释重负一般轻吐一口气,吹干纸上的墨迹,然后取出印玺,稳稳地将玉玺印在了上面。
又好好地看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将玉玺放回盒中。
然后叫来随行的太监,将这份诏书递给他,然后说道:
“将这份诏书给母后。”
随行的太监看到这份诏书,吓得差点尿出来。
但又不敢向他的主子发问。
只好拿着这份诏书赶紧跑出帐篷。
而此时的布木布泰正在与吴克善商议。
吴克善将自己给那些部族首领们许诺的大赦十日之事先与布木布泰说了。
而布木布泰听完后,先是脸色大变,正欲发怒质问她的兄长。
但是看着吴克善坚定的神情,她很快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只好说道:
“兄长,大赦十日之事,暂且封锁消息,切莫让外人知晓,到时候还请兄长尽力约束众人,免得天怒人怨。”
吴克善心中苦笑,这事情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何来封锁消息一说。
而且这种事情根本无法约束。
如何能将众人的欲望约束得住,到时候怕不是要激起兵变。
但是这个时候,吴克善也只能是先将此事答应下来。
免得布木布泰和福临母子二人再找他的麻烦。
此时他的心中想的只是如何能将科尔沁部的实力保存下来。
至于其它的,吴克善已经没有精力去想那么多了。
而在这个时候,将退位诏书交给随行太监,送往太后处时。
福临心中一片清明,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大军出征以来,中途遇到了明军无休无止的袭击,满蒙联军死伤惨重。
虽然福临并没有亲眼去看过那些阵亡将士的尸首。
但从每日的战报中,也能看出来,每天都有大批的士卒们被明军杀死。
而满蒙联军近二十万大军,却对这些来袭扰他们的小股明军骑兵部队毫无办法。
直到现在居然没有见到过一个明军的尸首。
虽然每日报回的战报中也时常会有击杀几十几百明军。
但福临都觉得这些数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些战报递到他这里,不过是为了将来能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封赏。
虽然福临对这些明显掺杂了水分的战报有些不相信。
可是从中他也能看到满蒙联军自从遇到明军以后所遭受的重大伤亡。
就按每日战报中的阵亡人数来看,联军几日来已经损失了近六万骑兵。
福临震惊于这个数字的同时,也被明军的强悍战力深深震撼。
明军每次来袭,各种炮火造成的巨大动静,福临也深有体会。
虽然很多时候,在遇到明军袭击的第一时间,福临就被重重保护起来。
但哪怕隔着重重侍卫的保护,福临还是能感受到那惊天动地的剧烈震动。
每次明军袭击后,便能看到周围走过的大批受伤士卒,这让福临心中感到了巨大的恐惧感。
看到了那些受伤严重的士卒,从小经历了佛教洗礼,每日诵经的福临心中更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些人便不会受到这样的重创,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人因此而丧命。
福临将诏书送出后,心中想道:
就让这一切罪过都由我来承担吧,过去的那些杀戮也到此为止吧。
从此再也不用有人因为部族之间的仇恨而造下杀戮了。
想到这里,福临突然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甚至都有一种错觉,一种佛光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这让福临的心灵得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早知道这样,当初在燕京城就应该将燕京城让给明军。
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战事,也不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在战场上。
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啊,那些死去的人们只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就丧命在战场上。
而那些跟随他一起南下的蒙古部族骑兵,更是被无谓地牺牲在了这里。
福临觉得自己现在才醒悟过来,实在是些太晚了,罪过啊。
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也算是自己的一桩善举了。
而就在福临洋溢在幸福的满足感中之时,突然帐篷被人一把掀开。
正当福临被帐篷外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时,猛地被人一个巴掌打在脸上。
福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布木布泰的怒吼声:
“你失心疯了吗?你就是这样做皇帝的?”
“你忘记了太祖太宗皇帝是怎样一步步起过来的吗?”
布木布泰一阵愤怒的嘶吼声将福临震得呆在了当场。
他不明白一直慈祥温婉的母后为何会变得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