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举行之后,魏莱正式从多伦多大学毕业,这几天她正忙着打包公寓的行李,沈翼川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客厅和客卧的门口,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去向。
按照魏莱所说,今晚沈翼川回家时她应该已经搬走了,其他运动员已经陆陆续续下冰,沈翼川磨蹭着不想回去面对“空荡荡”的家,他决定今晚继续加练。
樱木教练见他心事重重也没有阻拦,冰场回荡着冰刀落冰时萧瑟的空响,沈翼川不管不顾地将自己一次次逼至极限,窒息的痛感在心口蔓延开,他做了一个明知无法完成的阿克塞尔四周跳,落冰时狠狠摔在了冰面上,他仰卧望着顶棚刺眼的灯,头发早已汗湿贴在鬓角,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
直到凌晨两点,公交和地铁都已经停运,沈翼川拖着行李箱走在昏黄的街道上,凌晨的霜落在他萧瑟纤长的影子上。
前几天他曾无数次鼓足勇气想挽留魏莱,或者问她是否愿意回到日本,可想起前些天她告诉自己回国试镜的事,他明白演员才是她真正想从事的职业,他不能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
可选择放手真的太难了,他只能安慰自己没能留下她大概是对自己之前自以为是赶走她的惩罚。
平时三十分钟的路程,沈翼川硬是走了一个多小时,看到黑漆漆的公寓在明亮的月光下独影幢幢,他低头垂眸许久,迟迟没有输入密码。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门把手转动的瞬间,他幽深的眸子里突然水光莹莹。合上门后他倚着门一点一点跌坐在玄关处,他伸手摸了摸下颏,泪浸湿了手背,这些天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与其说是不想自私地留下她,倒不如说是不敢留下她,因为他已经完全没有底气开口挽留。
被阻隔在门外的月光皎洁如雪,被阻挡在门里的幽暗呜咽不断,说好要追她的,可忙碌的训练、竞赛计划和频繁的冰演行程,他们甚至连最近的景点都没有去过。
于她而言,他应该是最糟糕的追求者了,他觉得自己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你大半夜坐在这里不怕吓到别人吗?”
沈翼川倏地抬起头,泛红的眼尾下是他还未平息的抽泣声,“你……你不是搬走了吗?”
“航班延误了,我明天走,不过……”她蹲下身一双灵动的眸子盛满笑意,“不过幸好没走,走了的话就见不到某人为我痛哭流涕了。”
沈翼川的眸子陡然亮了亮,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别走……”颤抖的鼻音酸涩得紧。
有温热滑过魏莱的脸庞,他颤抖的肩膀下是隐忍克制的爱意,“我当初……当初……真的很怕自己会……会拖累你……”
魏莱从没见过这样的沈翼川,这些年伤病不断的他从未流露出半分脆弱,在竞技体育这个圈子里他也默默吞下了很多委屈,这是第一次他如此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能原谅……原谅我吗?”他越抱越紧,好似放手魏莱就会像雾气散去一般,不放手是因为爱你,放手也是。
她轻轻抚上他的背,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耳边,“这是对你骗我不去毕业典礼的‘惩罚’。”她娇俏的嗓音里带着点得逞的欢快。
沈翼川怔了怔终于明白过来,她原本就没打算搬走,“你骗我?”
魏莱拭去他下颏的泪滴,“扯平了。”她眸里的笑意愈盛,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殊不知自己现在完全是在他怀里。
直到沈翼川伸手扣住她的脖子,冰凉的指尖攀上她的腰,她才意识到“危险”。
他垂下浓密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波澜,黑暗里他凑到她耳边哑声说道,“扯平了?”
仿佛羽毛轻扫过心尖,酥麻麻的。魏莱慌忙放下手抵在他胸口,想挣脱他的怀抱时已无济于事,想起当初他狠心说的话,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你当初也把我惹哭了啊,我们扯平也不算过份吧。”
“那天在冰场赶走你之后……我也落泪了。”沈翼川嗓子里涌上腥甜,委屈感翻涌而上,他抬眸望着魏莱一瞬泛红的眼眶,“可你说我只是刚好出现在了你需要的时候而已。”她吸了吸鼻子,想起他当时说的话胸口一阵闷疼。
回忆袭来压得沈翼川喘不过来气,他缓缓放开抱紧魏莱的手,整个人仿佛被无尽的痛苦淹没,他扶着身后的门慢慢站起身,又伸手将魏莱扶起。
“对不起。”尽管心在不住地抽痛,他还是想跟她正式道个歉。
沈翼川双眼猩红,紧紧咬住嘴唇,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私自做主,但当时只是为了赶你走才说的那些话。”他一直都在后悔当初说了那么狠的话,每每想起魏莱当时的神情,他都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无法从愧疚中抽离。
“怎么办,我现在还是无法原谅你说的那些话。”
“我以后慢慢还。”沈翼川将魏莱重新揽进怀里,“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魏莱试镜的剧组传来消息,确定由她出演女二号,在进组之前沈翼川在日本宫城的冰演即将举办,二人决定先回日本。
宫城的冰演沈翼川准备得格外用心,他自幼在这里长大,于他而言这里算是半个故乡。而沈翼川在一场场比赛中的出色发挥也为他吸引了无数粉丝的关注,场场冰演几乎都是一票难求。
为了不再被狗仔拍到,魏莱没有前去观看他的冰演,她不想自己成为沈翼川每场重要比赛中的不可控“因素”。
宫城冰演进行到第三天已接近尾声,作为日本冰演唯一的外籍座长,沈翼川在冰演结束后返场,翩翩衣袂随风起舞,向为他欢呼的冰迷致以感谢,流畅自然的肢体动作在亮银色衬衫的衬托下犹如白月光肆意挥洒,在即将结束滑行到出口时冰场上的桁架突然震动了几下,惊慌的海崎立刻将沈翼川拉进帷幕。
“地震了吗?”
“好像是。”
微微的震感还在持续,沈翼川放开海崎的手想要确定现场观众的安全,被海崎一把拉住,“现在不能出去,沈,危险!”
“你躲好。”他将海崎推了回去,拉开帷幕时桁架还在晃动,现场的广播正在提醒观众注意安全。
几分钟后晃动感终于消失,宫城离震源中心较远,现场没有出现事故,沈翼川走到广播台向工作人员借了话筒,“刚刚的地震可能还会有余震发生,请大家一定不要放松警惕,平安回家。”
下冰后他来不及套冰刀便抓着海崎要手机,漫长的忙音后魏莱的电话没有接通,他来不及跟其他运动员打招呼便回了休息室,手里一遍一遍拨打着魏莱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