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走入正厅之中,脚下踩着的盐粒发出细微的响声,成为千年来静谧房间内的第一个响声。
但是徐宁的耳中现在听到的却不是脚下的声响,而是一声声带着气音的抽泣声。
除了村长逝去的那日,徐宁听到过北斗的哭声,还有在稻妻听见过千代的哭声之外,徐宁没有再听过其他女孩儿哭过。
此刻回荡在耳边的这哭声,徐宁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过,但是却总是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特别是哭声主人那富有特色的气音,自己似乎在某个时候经常听到。
“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
徐宁转身向着身后的宛烟和钟离问道。
宛烟没有回答徐宁的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大厅中央的那个雕像上。
雕像弓身前屈,双手向前,就像是要奋力将什么东西刺入空气中一样。
倒是钟离在后面听到了徐宁的问题,开口宽慰徐宁道:“只是一缕略有不甘的意念罢了,你收到了之后就会慢慢消失的。”
徐宁苦笑了一声,“她哭的好伤心,我感觉就像是自己亏欠了她一样,心里很难受。”
“这……这让我……怎么相信……这不可能……”
宛烟抱着断掉的两截断剑,远远看着中央的雕像突然歇斯底里的叫出声来。
徐宁被哭声搅扰的正心烦意乱,又听到宛烟的叫声,两步走过去将她手中带着剑柄的半截断剑夺过来,然后放入那个弓身前屈的雕像之中。
整座雕像顿时变得完整而生动起来,徐宁甚至可以清晰地想象出当时的画面。
一个男人走到盐神赫乌莉亚的身后,拔出了长剑,对准她的后心狠狠地刺了下去。
受到重创的神明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但是神明濒临死亡的时候失控的力量却是轻易地将袭击者化为一座岩雕,把它背叛的一刻永久地记录了下来。
在生命的最后一程,即将死亡的神明却是将全部心神用来压制体内力量的暴走,一边哭着喊所有人的快点离开这里。
随着失控的神力爆开,仁慈的神明尸骨无存,只化为满地的盐沙粒,没来得及跑出的子民也在无尽的悔恨中,被厚厚的盐粒覆盖。
“这里就是最后的现场了,赫乌莉亚形骸俱散,只留下些许盐粒。”
“故事的后续,未经此灾的盐神子民离开了这里,前往璃月,请求璃月帝君的保护,他们的后代害怕赫乌莉亚留下的魔神残渣,害怕祂会给他们施与永恒的诅咒。”
“于是他们回到这里,将这把剑折断,重新供奉起来……”
听到钟离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徐宁冷笑着道:“连最后都还把气力用来压制力量的暴走,怎么可能还心怀忿怨,他们真是小人之心……”
宛烟摇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接受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受了谁的指使?”
“因为他们认为战争的残酷,不愿意让她承受战败后的折磨,干脆赐给她相对的解脱。”
“虚假的历史,这是骗局,一切都是,别想动摇我的信仰……”
宛烟将怀里的半截断剑抛下,终于还是哭着跑了出去。
徐宁将地上的半截断剑捡起来,再将雕像手中的断剑抽出来,转身对着钟离苦笑道:“赫乌莉亚庇护了何等懦弱无耻的一堆人,我真为她感到不值。”
钟离微微点了点头,“在很久很久以前,赫乌莉亚的故事对我来说也是一份告诫。信仰一位死去的神,实在没有什么好处,无论是信仰赫乌莉亚还是岩王帝君,都是一样的。”
“那这些盐盏、盐尺还有断剑怎么处理?”
徐宁其实对于这些神祇留下的东西十分喜欢,两个可以本可以拥有的两个家伙都因为违反契约被赶走了,徐宁现在只想找到一个理由将它们合理转换为自己的东西。
不过面前的帝君大人倒是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拿去孤云阁都丢入海里。”
徐宁惊讶地看了帝君一眼,厚着脸皮笑道:“帝君,您扔下去我再去捞出来太过费劲了,干脆就给了我吧,我也不拿这个做生意,就当做给赫乌莉亚留个纪念。”
徐宁已经做好了被帝君臭骂的准备,但是这位帝君大人仰头思索了一下却说道:“这样更好。”
就在徐宁惊讶于帝君答应的这么干脆的时候,钟离再次开口了。
“我曾一直在想,我亲手终结了一个时代,那些被我终结的历史该如何记录。”
“而且历史可以被记录,但是却并不可靠,这次的事却也证明了这一点,时间拥有强大的力量,历史会在岁月中被扭曲。”
“我需要找到更好的记录,才能铭刻真实的历史。”
徐宁突然想起稻妻的某个恶趣味的家伙,对着帝君汇报道:“在璃月有个叫做八重堂的地方,那个主事人却似乎干着和帝君您相反的事情。她把所有的历史都写入中,然后把它们变得快乐有趣……”
钟离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地家伙,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我们璃月尊重历史,不这样玩。磐石虽然也能记录,但看似不变的磐石和世界,或许也都会在某一天消失,所以我希望你能替代我,将所有的记录,都如实的记录好。”
徐宁苦笑道:“我说个事实,不怕帝君笑话,那个我可能……还没您活得长久。”
钟离歪过头看了徐宁一眼,“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你得到了这些往事,就等于是为提塔特留下了备份,这一点至关重要,以后你会明白的。”
“好了你出去吧,我想在这儿静静,顺便缅怀一下故去的人。如果你对于这些陈年旧事还感兴趣的话,下次带你再去看一个老朋友吧。”
徐宁点头应下来之后,将盐盏和盐尺还有断剑都丢入了尘隐洞天之中。
出了地中之盐,徐宁在附近找了个传送锚点径直回了璃月港。
“凝光,你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个什么好东西?呃,你们怎么都坐在这里?”
徐宁刚踏进群玉阁的大门,就看到凝光、北斗、夜兰坐在一个桌子旁边,几人神情都是有些玩味。
这倒让徐宁的心里有些打鼓了。
自己去珠钿舫的事情,北斗无疑是知道的,而且这个信息还是她告诉自己的。
夜兰这个情报头子,自然也是知道的,而且她还可以证明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清白的。
那自己还怕什么!
徐宁理直气壮地走到桌子旁边,从自己的怀里摸出那个从克列门特手中拿来的酒杯,放到凝光的面前,“这个,你的收藏,我见到了,给你讨回来了。”
凝光伸出青葱玉指将那个杯子轻轻拈起来把玩了一会儿,突然开口笑道:“听说你要和人成亲了?”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徐宁顿时大为吃惊,“这句话从何说起啊,我……我怎么就成亲了?”
夜兰接口道:“据璃月港传,都说徐宁大人当着众人的面说,成亲有什么大不了,无论是早是晚,都得有这么一天,喜酒不会让大伙儿等太久的。”
徐宁一怔,“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像是我说的,呃,不对,这是我对潮汐那个海王说的,我去他的,狗日的敢编排我,把我说的话做了改动。”
夜兰笑着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整个璃月港可是吵得沸沸扬扬了,都说徐宁大人要成亲,不用问也都知道要娶谁,大家伙儿都得提前准备起来。”
“可究竟要娶谁,我心里可是没谱啊,要不徐宁大人给个明示,我让商华他们也早早地做好准备。”
徐宁被夜兰这么一挤兑,顿时额头上冒出了一头冷汗。
原来人都在这里,是要对自己逼宫啊!
成亲这种事情,现在是不是有些早啊,自己就要在提瓦特成家了么?
凝光和北斗虽说和自己都有私交,咳咳,可是公开成亲共事一夫她们会愿意吗?
而且这种问题,我一定要现在回答吗?
“哎呀呀,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徐宁大人该不会想来个提起裤子不认账吧,还是在珠钿舫见识到了新鲜花样,对家里的服务不满意了?”
凝光和北斗本来都还是笑吟吟地坐在那里欣赏着徐宁的窘境,不过夜兰这一番露骨的话说出来,北斗倒还好,凝光脸皮薄,顿时就站了起来。
“好了,不要寻他开心了,夜兰你让手下的人动起来,把这些谣言的风头用最快的速度压下去。徐宁,你到玉京台寻一下你那位老弟和派蒙,他们寻你来应该是有急事。”
夜兰听见凝光的安排顿时撇撇嘴,“我倒觉得这是个顺水推舟的好机会,你干嘛非要拦上一拦,再迟上几年,这小子不知道能惹上多少人呢!”
凝光眉头一皱,“那也不关你的事,快去!”
夜兰嘻嘻一笑,“你要真这么心大,少不得我也掺一脚……好好好,别动气,我走就是了。”
徐宁擦擦头上的冷汗,从自己的怀里取出盐盏,递给了凝光,大致说了这个东西的用处和来历。
凝光笑道:“我闲来无事存了一库宝矿,辉山厅的老不死们就几次三番地找我来哭,说什么我破坏璃月市场。现在你又给带来这个,少不得银原厅的家伙们也该来堵门哭了,还是先不要露出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