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真观中,装饰华丽,生活起来,却不比王府方便。杨玉环刚来不久,便生了病,因着凉头痛,身体虚弱,躺了两三天。
李隆基心急如焚,恨不得整日守在太真观,眼见杨太真用药毫无效果,终是不顾外人如何看待,命药师在温泉宫里准备药泉,亲自送她过去,让杨太真在行宫里好好修养,恢复身体。
杨太真还没来得及感谢圣上关照,两宫里皆已传遍,说她与皇上,情感不同寻常,早已有染在先,如今又赐浴华清池,得宠非凡。
哪有女人是不要名声的,况且她还是要去守孝的道士。
流言蜚语与指指点点自四面八方而来,杨太真实难自处,她身体稍微好些,便匆匆赶回太真观,继续日夜为太后焚香祝祷。
李隆基日日惦记着,一听说杨太真已经回来了,上朝时心情很好,看着谏官们在他面前吵架,也不觉得气恼,看热闹似的听他们吵完,笑呵呵地离开了。
高力士先前因谏言得罪他的事情,早已被抛出九霄云外,记不清了。
他沿着长廊大步流星去往太真观,步伐很快,一心只为早点见到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仆人们一溜小跑地跟着,彼此间心照不宣,都知道杨太真能惹皇上如此垂怜,绝不简单。
呼啸的寒风吹过宽广的宫廷和高耸的楼宇,梅园的枝头光秃秃的,树叶被厚雪严严实实地覆盖着。
杨太真见过皇上,对于皇上亲自来看她这件事,她小心谨慎地应对着。
见到杨太真,李隆基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光,他与她共处一室,见她一颦一笑,心中生出无限喜悦,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总觉得过得太快太短暂了。
杨太真难逃皇上为她布下的红尘情网,她在太真观里的生活起居,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地被皇上安排照顾着。她虽然没有名份,却已经一应用度、出行排场,仪同皇后,有眼力见儿的下人,私下里便唤她娘子,谁家的娘子,不言而喻。
许是冬日白昼太短,每每用过晚膳,天便黑了。尽管李隆基心中流连拉扯,也总还是要走的。
太远了,朕与太真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远了,李隆基心想,帝王之位是离欲望最近的地方,我既然坐在这里,便不允许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得不到的。
他等不及了。一支雍容的牡丹,他等不及要将它采摘,占为己有。四海之子民,皆归他所有,一位美人,更不例外。在真正想要的东西面前,皇帝也无法控制自己,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道德之门,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欲望的山谷。
寿王大婚,杨太真并不知情,那日,她也不知为何,凭心而走,扶栏远望,朝着王府的方向,静立了许久,户外的寒风将她的衣裳吹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等什么,心中一片空白。
她很难说,自己是不是喜欢现在的生活,见到皇上,有他陪伴,的的确确能感觉到被宠爱的幸福,可是她也十分清楚,天子的宠爱,比昙花还要易逝,所以心中依然惆怅迷惘,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人生怎会是这般模样,她听说了寿王又纳新妃的消息,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中暗流汹涌。夜半梦醒,看到她身边睡着的,是当朝皇上,她曾经的父皇。绝望之情,涌上心头,难道今后,就要这样靠偷来的宠爱过活吗,就要靠这样卑微的陪伴过活吗,如有一日,色衰爱弛,又该如何过?她心里的纠结和悲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难过地忍不住哭了起来。
睡得迷迷糊糊地,李隆基感觉到床榻仿佛在微微颤动,他问:“太真,你怎么了?”
杨太真吓得赶紧擦擦眼泪,道:“妾梦到小时候与姐姐们在一起,好生开心,忽而梦醒,太过想念,吵醒陛下了,对不起。”
李隆基坐起身来,将她拥入怀中,用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一起,道:“没关系,思念亲人是人之常情,朕的亲人都在身边,自然比你要好一些,你姐姐们都在哪里?你想见她们吗?”
杨太真没想太多,黑暗中,她点了点头,道:“姐姐们在哪,我已经不知了,我10岁上下,便跟着叔父去了洛阳,从那之后,便没了姐姐们的消息”。
李隆基轻轻摇晃身子,像哄她入睡似得安慰道:“睡吧,太真,朕帮你找找,定让你们有团圆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