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江采苹挽着皇帝的手臂,共游梅林花海。
她好开心,少女懵懂地贴在夫君身侧,犹如一只蝴蝶轻轻落在花瓣上。
梅妃的笑声像山涧里潺潺流淌的溪水般令人愉悦,她在皇上面前高兴地手舞足蹈,像个不停撒娇的孩子。
“万岁会一直对臣妾这样好吗?”江采苹天真而恬静地问道。她已经得到了天底下的大幸福,得到了这光宗耀祖的天子的宠爱,清风徐来,漫天飞舞的花瓣从天而降,她旋转其中,美得犹如仙子下凡。
李隆基沉醉在眼前这天人共舞的美景中,他道:“这是自然,在朕心中,梅妃宫中花开不败,梅妃也一样。”
这一刻,江采苹被纷纷飘落的玫红色花瓣遮住了双眼,看不见她眼前的男人身穿龙袍,也看不见他身后的宫墙,曾见证过多少人的眼泪。
梅园聚会,诸位王公王后皆来拜见李隆基,恭贺梅妃得此荣宠。
江采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会是自己在深宫之中受宠的最后一天。
寿王李瑁携王妃杨玉环觐见请安。
李隆基许久不见杨氏,几乎已经把洛阳初见的事情忘了,如今,身为王妃的她款款朝自己走来。
杨玉环行过大礼之后,缓缓抬起头,先看了父皇李隆基一眼,再看了看他身边的梅妃,眼波流转之间,似有无数心意,通通藏在心底里。
她和朕从前见到的时候不一样了,李隆基心想,可能是妆容较当年选妃时浓艳了些,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在这个四人对望的方寸之间,李隆基竟生出一种难言的怒意。
他很难说清楚这股怒意来自于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非常不想让杨玉环看到自己身边的这位,风情较她相去甚远的小小梅妃。
对儿子那无处宣泄的嫉妒必须掩藏起来,武惠妃的死仿佛跳跃至他的跟前,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没有告诉惠妃,自己不准备立他们的儿子为太子,惠妃不知道,在洛阳赐李瑁娶王妃,是为了补偿,他更难以启齿的是,如果不是早就答应了惠妃可在李瑁婚事上做主,自己会娶杨玉环,在惠妃癔症将死之际,他没有前去探望的原因不是朝中事务繁忙,而是希望几位被杀的王子皇孙不要把怨念施加在他的身上。李隆基难以容忍一个如此卑鄙的自己,在朝臣面前,自己是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在百姓面前,自己是创造开元盛世的好明君,可是在这高墙深院里,自己是什么,是一个难以抑制熊熊燃烧的欲望的男人。
杨玉环转身离去的一瞬间,他很想伸手去抓住她的披帛,他在脑海中想象,玉环一个趔跕,倒在他的怀里。她没有梅妃高,却比梅妃白,比梅妃更加端庄柔美,仪态雍容。
李隆基再难端坐于此,心中似有猫鼠乱撞,于是寻个理由,离开了宴会。
高力士跟在李隆基身边,不知不觉已有三十年光景。
皇上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眉心、嘴角动一下,他也大概猜得出前因后果。
只是这次,他非但不敢猜,而且什么都不敢做。
他把自己脑海中蹦出来的信息强压回去——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可能,也万万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