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母亲的吴侬软语,宋琬的鼻头再次发起酸来。
目光不由自主投向客厅方向,五短身材的父亲正坐在一张方椅上,双手撑着膝盖,侧脸上全是皱纹。
头发更是花白了一大半,再回想起前几个月在乌国发生的一切。
宋琬心中幽幽的叹息一声,父亲老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独断专行的家中暴君了。
准确的说,正在与张承武谈论着东欧战局的父亲,更像是个即将退休而无所事事的闲散老人。
见女儿一脸纠结的表情,宋母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你可能还没意识到,你现在的脾气跟你爹爹当年简直是一模一样。”
“对于亲人呐,太过苛责严厉了...”
宋琬闻言一愣,突然意识到家中最玲珑的人居然是母亲。
自己早就想和父亲和解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孤身一人冲向战火纷飞的乌国。
可经历过出生入死的一系列事件后,自己却又拉不下面子主动求和。
甚至在这几个月里除了与母亲联络过几通电话之外,连提都没有提到过父亲。
想到这,宋琬顿觉惭愧,自己也到了为人父母的阶段了,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长辈的苦心呢。
宋母拍拍女儿肩膀,将那块腕表塞进了她手中,然后走进客厅抱怨道:“老头子,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人家小张是来家里做客的,你拉着人家谈个没完,一点礼貌都不懂。”
说着,她主动坐在宋天明身边,一脸八卦的询问道:“小张啊,咱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以前就听囡囡提过你这个小伙子。”
“你家里兄弟姐妹是有四个吧?听说小妹妹今年考上了北清大学的外国语学院?”
听见这话,张承武跟宋天明直接无语了,特别是后者,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都快撇到耳根后面了。
张承武老老实实回答道:“是啊阿姨,小妹刚刚入学,我这次来首都主要就是陪她的。”
“好好好...真不错,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家小妹来家里吃饭。”宋母赞叹着,话锋一转又问:“对了小张,你年纪应该跟我家囡囡差不多大吧?”
“结婚没?有没有孩子啊?”
终于进入了正题,旁边的宋天明悄悄对老伴竖了记大拇指,赞赏的意味非常浓厚。
张承武顿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看来宋天明夫妻真把自己当做宋琬的对象了啊。
可身在虎穴,扯闲篇是扯不过去了,于是回答道:“结...结了,有个小男孩,今年刚满六岁半,在江中读小学。”
听见这话,老夫妻俩满脸遗憾之色,哪知张承武又道:“不过离婚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我爸妈帮着我带孩子在。”
离异?
这不是巧了么,自家女儿丧偶,多年以来辛辛苦苦的拉扯孙女儿。
老两口早就想让对方重新找个伴结婚了,可惜宋琬的个人档次太高,一般般的老男人哪里高攀的起。
社会上的青年才俊虽然多,各方条件也比较合适,但宋琬毕竟带着个孩子,属于极度有钱的寡妇。
难保男方的目的不纯,现在却不同了,眼前的小伙子是闺女儿事业上的合伙人,外在条件又这么好。
最最重要的是,他也是离异带着个孩子,门当户对,跟自家闺女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嘛。
老两口立马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极度暧昧的表情。
特别是宋母,看张承武的眼神都快看出花儿了,正想进一步追问。
宋琬却从卧房里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那块老式雷达腕表,冲宋天明打岔道:“爹爹,你的手表落下了。”
“是吗?”宋天明闻言一愣,条件反射的探了探手腕,果不其然,那块时时刻刻贴身佩戴的手表不翼而飞了。
扭头看向女儿的掌心,正是自己最爱的雷达舵手系列。
他一脸尴尬,伸出手解释道:“表链有些松动了,一直没时间拿去钟表行修理。”
本以为宋琬会把手表递过来,哪晓得对方苦笑一声道:“这块表早就过时了,当年我是在学校旁边的钟表市场里买的。”
“也不知道真假,以您现在身份,早就该换一款成熟庄重的大牌手表了。”
说着,她亲自帮宋天明将腕表戴好,链子明显磨损严重,蝴蝶扣都松了,应该是里面的机簧太老,失去了弹性。
望着女儿突如其来的转变,宋天明都有点傻眼了,老老实实的伸着左手,任由闺女儿摆弄。
心中却是甜丝丝的,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仿佛处在云中雾中。
“哎呀,你爸就是个副使,级别没你想象的那么高,戴的手表太好会招人妒忌的。”宋母喜笑颜开的说着,家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这餐午饭吃的极为和谐,菜色以四九城的特色为主。
当然,时间太急,所以是宋母叫的酒店外卖,席间气氛活跃,温馨异常。
宋天明与张承武还喝了不少白酒,正宗的牛栏山二锅头。
吃完饭,宋琬与母亲收拾碗筷,两个大男人则走到凉台上抽烟。
宋天明今天心情不错,特意拿出珍藏的特供小熊猫准备拆盒,张承武见状,赶忙阻拦道:“别宋叔,这种干部烟我抽不惯,一点劲儿都没有,咱们还是抽老中华吧。”
说着,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软中华,先递给对方一根点燃,然后才抽出香烟塞进自己的嘴里。
宋家在小区正中央的十五楼,坐北朝南,前方不远处便是地坛公园,风景没得说。
张承武扶着凉台石栏,幽幽的突出一口浊气道:“宋叔,批条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您,要不是您出手,我那三货柜物件就得砸手里了。”
“没啥,世界人民是一家嘛,马帝格罗地区常年处于战乱之中,当地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那三货柜商品算是帮他们大忙了。”
宋天明似笑非笑的回答道,因为酒气而略显浑浊的眸子突然明亮异常,仿佛射出了两道金光一般。
张承武见状,心中不自觉的“咯噔”了一下。
他当时求助宋天明时,的确说过货物的大致目的地。
但因为心中有鬼,所以并没有说的那般清楚,更何况当时他化名崔中石,遮遮掩掩一番算是糊弄过去了。
而此刻的宋天明却能准确说出马帝格罗这个名字,那就证明对方事后查探过自己,就算没有挖地三尺的调查,相信也掌握了基本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