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周围是丧尸的嘶吼声,一声赛过一声高,一次赛过一次多,而造成这个画面的原因在一个小型工厂。
但凡是一个有嗅觉的走近这个小型工厂方圆一公里都能闻到这个地方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浓厚到像是一个巨型屠宰场,而屠宰的却是人类。
对于人血的味道,无论是最低等的丧尸还是稍微有点智商的丧尸,都无法抵抗住这种味道,寻着空气中的味道来到小工厂,还没进门就能发现外圈已经堆起来有半米高的‘人墙’,凑近一看就会发现全都是丧尸,这个地方俨然成了乱葬岗。
而穿梭在乱葬岗中的两道影子正是谷果和张瑞。
“你输了。”谷果抓着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的男人对着晚她一步赶上来的张瑞笑了笑,笑容里的嘲讽显而易见。
张瑞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我承认,你现在确实比我强,那这个食物归你了。”
谷果对着那个已经虚脱的男人脖颈上撕咬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将口中的一块肉吐在地上,看着喷溅而出的血液,欣赏着大动脉破裂的一瞬间那中喷射的美感,血液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
谷果似乎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嘴角,也只有这个时候谷果的脸上才会有人类会出现的情绪。
“你怎么就是不吃肉,多香啊,浪费。”张瑞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着地上被谷果无情吐出的一块肉,抱怨着。
谷果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手下败将,抬头将已经不再往外喷溅的血液吸食进了胃里。
身体里那饱腹感心情的愉悦感都在诉说着这才是她该过的生活,而不是之前那样压抑自己现在的本性。
仅仅几分钟就能看着那个男人的面容身体快速消瘦干瘪,身体里的血液被吸食得一干二净,他现在的面色就像一张毫无污染的白纸,白到令人震惊的程度。
暗处一双眸子盯着这边,从头到尾,一举一动,他都是目击者。
他看着谷果的脸,觉得她越来越陌生,以前那个虽然会装乖,但是每一个小动作小表情都很有意思,以前的她虽然从不表达感情,却处处会让人感受到她的情。
可是现在的她呢,七情六欲渐渐消失,也许最后剩下的只有暴虐和杀戮,这肯定不是她想要的,肯定不是。
邵瑾眼中的复杂和痛苦夹杂着翻涌着,他用尽最大的克制力去压制自己想要冲出去的脚步,现在出去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在家里谷果还是会装作没事一样,就代表现在他在她那里还是有一点分量,那也只限于她没有大开杀戒的时候,而现在她正‘开心’,如果他贸贸然出去,也许结局只是死在她口中,虽然他可以面对这个结局,可是他不能接受他的死亡会对谷果没有任何好的帮助。
就像之前所有被谷果吸食过的人,沦为一个无名无姓的食物最终被抛诸脑后。
邵瑾在两人回去之前先一步回到了家。
他坐在那个属于他和谷果的摇椅上,看着窗外已经一片漆黑的天空发呆。
有多久没见过星空了?好像很久了,连月光都时隐时现,像一个偷懒的打工人,两天打鱼三天晒网。
所以究竟是什么将其蒙住的,是乌云吗?
不知道自己这样发呆发了多久,只知道听到身后的动静却没有听到一句话的时候,就是谷果回来了。
她照常,洗澡上床睡觉。
“过来。”邵瑾侧目对着刚躺下的谷果招招手。
谷果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邵瑾,邵瑾也并不急,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最终以谷果下床过去结束。
邵瑾将人抱在怀中躺在摇椅上摇荡着,就像曾经很多个夜晚那样。
“还记得你小时候吗?”邵瑾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胸腔的震动让谷果有一瞬间的充愣和迷茫。
“你小时候可皮了,爬我家的枣树,天天爬上树嘲笑我是胆小鬼,不敢上树。每年枣子还没熟你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去坐在那个枝桠上翘着小腿吃青枣。”邵瑾的眼中划过笑意,“我爸妈就总是跟我抱怨,今年又没枣子吃了,全被你给吃掉了,你走之后的每一年,我家的枣子都没人吃,落到地上也没人吃……”
谷果那本该毫无波澜的眸子似乎闪动了一下。
邵瑾曾经以为自己的父母是很讨厌谷果的,可是自从谷果父母离婚,谷果搬走了之后,邵瑾听着父母时不时提起后叹息的声音,看着之后家里的枣树再也没人动过。
他想他们一家都是希望那枣树上还能看到一个皮孩子笑嘻嘻地坐在上面对着他们俏皮地吐舌头,把枣子咬的嘎嘣响最后只剩给他们几个树枝的枣子等待它们真正成熟。
可是自从那之后邵瑾再也没见过谷果,也不敢打听她的消息。
因为谷果在跟父亲离开前,曾经找过他,问过他一句话:如果你爸妈离婚了你会跟谁?
邵瑾至今都记得当时的场景,他当时并不知道谷果这句话的深意,更不知道那时候谷果的父母已经走到了离婚手续这一步。
他犹记得那时他一脸臭屁地嗤笑一声说道:他们才不会离婚,别看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的,他俩恩爱着呢,恨不得全世界都是对方。
小谷果那时的表情有些低落,后来邵瑾再回想起来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对谷果产生了心里差异,但是他每次想起自己说的话,都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也导致自从谷果离开他就再也不敢找寻谷果的消息,他内心是在害怕。
小孩子的思想很单纯,别人的父母那么好,家庭那么和睦,而自己却千疮百孔。
邵瑾觉得谷果肯定不想跟他做朋友了,他显得她的家庭更加的悲剧。
“其实在你搬走之后我每年都给你写信,但是不知道该寄去哪里,每年的生日礼物也给你留着。”
谷果眨眼的速度变慢了很多,脑子里空空的,邵瑾的话慢慢从角落里堆积。
“直到几年前我就没有再留了。”
谷果眨了眨眼,眼中闪过疑惑。
“因为那时候我遇到了你,终于,老天惩罚了我十多年后放过了我,让我再次遇到了你,不管你想要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这不只是愧疚,不止是弥补。”邵瑾把谷果抱得更紧了一些,“那天你说你父亲的事需要一大笔钱,我第一次庆幸自己弃军从商,有足够的资本帮助你。可是你却让我必须索取一些,这样才能安心收下。我第一次对于交易的事脑子空空,在你说可以用身体抵债的时候,我心痛却也开心,我很坏是不是?”
邵瑾低声询问了一句,却不打算等谷果的回应自顾自继续说道:“可是这样你和我的羁绊,这辈子也逃不掉了。你总是在我身边装作乖巧的模样,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到底是被社会磨平了棱角还是以此作为自己的保护膜,那时候我还嫉妒,嫉妒第一个得到你的人,你说出交易时那熟稔的样子让我痛心。可是我不能把你推开,小时候没能把你抓紧,这一次绝对不会放开你。无论什么原因。”
谷果听着最真诚的情话,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海誓山盟,他在陈述,陈述他所认定的。
谷果垂下了那浓密的睫毛,半敛的眼睑下是挣扎的神色。
邵瑾猛然把谷果的低垂的脑袋抬起,直视着她已经有所波动的双眸,认真地像是在做一个宣誓:“如果你真的想变成没有感情的丧尸,想这样活下去,我可以把自己献给你,我的身体,我的血液,我的任何。我从来不奢求你的感情,但是我不希望你没有任何感情,哪怕你爱上了别人,我都可以接受,可是我不能接受你那副泯灭人性摒弃七情六欲摒弃人类情感的模样。”
“所以,如果现在这样是你想的,我给你。”邵瑾亲吻了谷果的唇后将人正面抱在怀中,自己埋首在谷果的脖颈旁,谷果的嘴也放在了邵瑾的脖子上。
只要她愿意,她现在就可以开口,咬下去,结束邵瑾的生命。
邵瑾闭起了双眼,一脸平静地面对即将会发生的死亡。
这不是一个试探,这是一个表态,更是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的结果来自双方。
谷果的内心泛起千层海浪,眼里渐渐感受到了久违的湿润,一滴热泪,两滴,三滴……一汩一汩流进邵瑾的脖子向下滑去,滑进了邵瑾的心里。
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跟着这个热泪沸腾起来,整颗心都在跳跃。
“邵瑾……”谷果再张嘴呼唤出的名字,仅仅两个字却包含了千万的情感。
“我在!”邵瑾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想要将她融入骨髓当中,紧到忍不住颤抖。
是紧张是害怕是开心是安心,是所有所有不安在听到谷果叫他名字那一刻烟消云散的轻松。
他讨厌自己的名字,因为小时候被人嘲笑过像女孩子,可是现在他是无比地想让谷果一直叫,让她叫一辈子。
谷果的眼前模糊一片,全是泪水阻挡的视线,邵瑾的体温传来让她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他的气息让她浮躁的心能够安定下来,“傻瓜,怎么可能让你死。”
你对我那么重要,那么那么重要……
当天晚上是谷果这几天以来唯一一次睡了个安稳觉,没有梦里的血腥恐惧没有无尽的黑暗看不到尽头的恐慌,一夜无梦甚至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切似乎回到了最开始,谷果起床就能闻见一阵饭香,顺着香味来到了厨房,谷果就这么倚在门口盯着邵瑾忙碌的背影,思绪回到了一个多月前,末世没降临的时候。
一切都是这么的安详。
“起来了?来吃饭吧,有你喜欢的菜。”邵瑾添了两碗饭端出来,脸上是久违的笑容,温暖得像初升的太阳。
谷果心情也好得不行,多吃了一碗饭,虽然这些对她来说并不能真正地饱腹。
而邵瑾就这么温柔地盯着她看,怎么看也看不腻,眼睛都不眨一下,眼里是盛满的爱意毫不掩藏,看得谷果都有些羞涩地不敢和他对视。
“对了,张瑞呢?”说起来相识也有快半个月了,这家伙就没离开过他半步,饭都快吃完了,现在她才想起来这饭桌上少了一个人。
邵瑾还是那副模样神态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走了。”
谷果停了几秒,点点头继续吃剩下的一点饭。
她在睡梦中隐约听到耳边有谁对她说了句话,那声音还怒气冲冲的:“谷果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谷果想了一下心里嗤笑一声,她可不是夫,她只是个希望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的小女人而已,她又不打算拯救世界,不当大丈夫。
再说了,就张瑞那毒崽子能想让谷果拯救世界?他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他这是把宝押在谷果身上,打算看着谷果祸乱世界然后他看好戏给自己找乐子呢。
邵瑾虽然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却在看到谷果平静的模样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怕他昨晚做错了决定。
万一今天的谷果又回到了之前,那么他将她唯一的同类赶走肯定会让谷果对他有怨言。
想到昨晚两人差点把房子都掀了,他就有点后悔,后悔只给了张瑞心脏来了一枪,没有给他脑子再来两枪。
说到底心里还是没底,不敢真的将张瑞杀死,只能给他一些惩罚。
自从之前谷果受伤那次邵瑾就发现半尸人痛感不强,除了打脑子以外其他地方都不会真正死亡,可是伤口会愈合的很慢。
邵瑾是故意在张瑞胸口来一枪的,那一枪巧妙在子弹停留在了心脏里,他自己一个人没有医疗设备是完全取不出来,除非开膛破肚那张程度,可是那样他就会变成一个没有胸口的人,张瑞虽然长得没那么帅,可他不想自己真的连外表都变成一个骇人的怪物。
邵瑾的意思是就算痛不死他也能膈应死他,让他永远带着这个卡在心脏里的子弹记着他这次做的错事。
已经远走的张瑞站在第一次见到谷果的高塔上,他记得当时他就是站在下面看到了独自一人看日落的谷果,等着她下来和她相遇。
没想到再来这里他的感觉和之前截然不同。
他以为他能帮助谷果脱离人类的痛苦,想看着谷果和邵瑾反目,结果等来的是邵瑾过来找他打架。
摸了摸胸口那个深深的洞,心脏几乎是不跳动的,其实他早就知道过度吸食人血会逐渐丧尸化,可是他不在意,反正人类的感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他在可以作出任何表情任何动作和人类毫无差别,甚至比大多数人类更加鲜活。
他可以表现得很恐惧,可以表现得很开心,可以表现得很恼怒。
不过最后他对谷果说的那句话,的确有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这一点他没有装。
张瑞只待了一会转头向南方走去,踏上了他自己想走的路,随性而为。
谷果也的确不知道邵瑾为了她在赶走张瑞之前还送了一个让他这么铭记在心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