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降临的第九天。
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丧尸大潮之中,数量骤减的人类如今只能如同过街老鼠四处躲避,在阴暗处讨生存,每一天丧尸数量在增增减减,人类的数量却只减不增。
研究数据显示青壮年男性生存几率达到百分之八十,而女性生存几率只有百分之四十,老幼生存几率不足百分之十。
这样的数据还只是断断续续收集到的,只掌握在高层领导的手中。
现如今除了军方有无线电能远程沟通以外,几乎世界上的人民都进入了原始社会,消息闭塞,看不到前路的希望,因为生计自杀的人数不胜数,因为心理问题自杀的人更加多,甚至还有人类之间因为各种原因而自相残杀。
在H市的一处街道上,丧尸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分白天和黑夜,不知疲倦没有灵魂,行尸走肉。其中有一只丧尸走走停停,抬头看着远方,瞳孔里却只是一片灰色没有任何情绪,牠一瘸一拐地,背后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尤其是大腿后侧一处非啃食性伤口正时不时往外涌出一小汩黑红色的血液,牠看了一会又重新混进了丧尸群里不知去往何方。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寂静的别墅里。
打人的眼眶通红呼吸急促,被打的眼神失焦仿若木头。
“疼。”小黑眼中的黑气翻涌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伸出一只手将杜小度抓了起来,从脖子那里。
杜小度的脚已经离地,脖子被渐渐捏紧到呼吸困难,整个人现在不止是眼眶通红,整张脸都红到泛紫,窒息的感觉让她整个人不断地挣扎着,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嘴里却发不出一丝求救的声音。
“喂……放手!你要掐死她了!”闫妍在一边拍打着小黑的手臂,语气焦急地希望小黑能放手。
“黑兄弟!”秦习也面色不好地急急叫着,本来还想关心一下谷果有没有被打疼,却看到小黑这架势就是想活活掐死杜小度。
“放下她。”谷果眼神微微聚焦,轻轻按住小黑的手。
小黑冷哼一声眼里的黑气慢慢平复,又变回了一汪死潭,等他松开手杜小度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杜小度咳嗽着,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活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谷果面无表情地去扶地上的杜小度,却被她狠狠地推开。
“啪——”杜小度顺势又打了谷果一巴掌。
谷果的左脸经受住了两巴掌已经红肿不堪,可是她却一句怨言都没说,一滴泪也没流。
“不要你在这里假惺惺,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自作主张不听劝告!都是因为你一意孤行!都是因为你没本事还逞能!都是因为你……陆梅才再也回不来了!”杜小度死死地拽着谷果的衣领冲着她吼着,还没缓过来的脸色通红,加上她现在面目狰狞,颇有一点恶鬼索命的意味。
其他的人都不好再说话,谷果已经给明了态度,杜小度现在这种癫狂的状态谁也劝不住,别墅里除了杜小度的怒吼再没有一丝声音。
杜小度见谷果只是呆呆愣愣地不说一句话,甚至都不看她,怒火烧得更旺,拽着她的衣领来回晃动:“陆梅对你多好,我对你多好,你生病了我们陪着你,你被江南奕找茬我们帮你解围,你就像个天煞孤星,没人跟你玩,是我们跟你玩!你现在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如果不是认识你陆梅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你……你好意思活着回来吗?”
杜小度一口气说了一堆,急速地喘息着,没过两秒又开口讨伐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为什么不陪着陆梅一起!该死的是你!是你……”
谷果抬头,眼神渐渐聚焦,看着面前杜小度的模样,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杜小度说得对,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呢?
“梅子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她死了!她死了!”杜小度摇摇晃晃地松开谷果,整个人抱头痛哭着。
“我先带她回房间。”郑城看着这场闹剧快要落幕,站出来将杜小度抱起来走向了次卧。
谷果顺着墙壁滑下,再没有一点力气支撑她,今天已经累到她想闭上眼睛之后就再也不要醒过来。
“你,你别听她说的,她一时不能接受才说那些话。”秦习蹲在谷果的前面强迫她抬头看着他,安慰着她。
“是啊,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想不到,这只是个意外。”秦羽也走到谷果身边去拍拍她的肩膀宽慰着。
闫妍见事情已经落幕,催促着还想留在客厅的严锡安去将主卧的严锡错抱到次卧。
陈子尘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被围起来的谷果,嘴角忍不住向上弯曲却又极力抑制,还好现在大家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身上,否则一定会看到他这副可笑的表情,最后他选择一言不发地回了书房。
谷果甩开秦家两兄弟,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进了主卧的淋浴间里,打开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
看着出水的莲蓬头,任由那细细的水柱刺入自己的眼睛,想着如果这要是一把把箭该多好,就这么被万箭穿心,或者就这样被溺死也不错……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在原地。
“砰——”门被撞开,谷果僵硬着身子转头看去,小黑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浴室的把手已经掉了,门大敞着,谷果隔着水雾看着小黑,没有一点被看光的窘迫,她继续将头转回去看着莲蓬头,像是超脱了世俗,更像是失去了灵魂。
小黑眉毛动了动,他看着被水冲刷的诱人酮体,小腹升起一股莫名的火气,但是他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谷果,脑袋转了转还是想不明白。
他过去将谷果抱在怀里,似乎和她贴的这么近,身体里那奇怪的感觉就少了很多,舒服的感觉逐渐占据高地,他抱住她的手也越收越紧
他将谷果带出浴室,却又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谷果神色恹恹地从小黑的怀抱里跳下,走到衣柜里随手套了件衣服,小黑只是站在原地认真地看着谷果的所有动作。
黑夜已经降临很久,谷果坐在躺椅上,看着窗外已经看不见任何灯火的城市,就像她现在的心一样黑暗。
抬头看着那越发明亮的星空,却没有一丝欣喜的感觉,只有无尽的悲哀。
之前坐在这个躺椅上的时候都是邵瑾抱着她,不知不觉自己竟然这么依赖,坐在上面如何也不想躺下,固执地像是在等邵瑾回来,执拗得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孩。
小黑站在谷果身后,她看着天空,他看着她。
她不说话不动,他也不说话不动连呼吸都轻到几乎没有。
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多久?反正直到耳边传来哭泣的声音之前,两人都保持着这个动作。
“呜呜——郑城,为什么——”耳边是杜小度断断续续的声音。
“梅子今天早上还跟我说,她说绝对不会有事的……呜呜——”
谷果听着杜小度的话,眼神闪烁着,眼眶里终于聚集起了泪水,她记得,她记得陆梅说‘放心有危险我俩手拉手往回跑。绝对不会有事的!’可是她却把她推开,自己一个人挡住了那些丧尸。
黑夜真是个好时间,笼罩在其中可以无所顾忌地流泪,将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和难过宣泄出来却不觉得难堪。
小黑不知道什么站在了谷果身边,用手刮了刮谷果脸上的泪水,眼里闪过名为心疼的情绪。
他将手指上的泪水含进嘴里,咸咸的。
谷果转头看着小黑那不带任何情绪的脸,他就这么站在她的身边,如此的坚韧挺拔,就像是她的守护神,让她莫名的感觉心安。
坚强到现在的女孩终究还是女孩,她扑到小黑那宽广的胸膛上忍不住嚎啕大哭,泪水多到将小黑胸口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在自己一夜的哭泣中,哽咽着在小黑怀里睡着了,伴随着黎明第一缕光亮照亮着大地,谷果进入了梦乡。
也许在梦里她会得偿所愿,和陆梅一起玩闹,吃着邵瑾做的饭向他索要一些离谱的东西,而他也会宠溺地满足她的所有要求。
熟睡的谷果不知道,小黑在她睡着的时候凑到她的脖颈旁嗅了嗅,浓黑的眼眸中亮起了一抹红色的光。
之后的日子谷果还是一言不发,在家里就像是不存在一般,无论谁怎么劝说她都不听不管,一个人待在主卧不肯出去。
“姐姐,姐姐出来呀。”严锡错站在主卧门口敲着房门,糯叽叽的嗓音叫着谷果。
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当他打算再敲门的时候,门却突然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堵在门口,郁黑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地上连他小腿肚子都没到的奶娃娃,舔了舔后槽牙。
听说这种小孩越小越好吃呢。
“哇——”小孩感知情绪的能力往往比较强,他抬头甚至看不见男人的头发,但是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让他一下就哭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错错怎么了,噢~错错乖,别哭了,这个叔叔跟你闹着玩呢。”闫妍从厨房冲过来将严锡错抱起来哄着,她埋怨地看了一眼,却发现门已经被关上了。对于那个男人她也发怵的很,越是发怵越是反感。
这几天以来她几乎就没怎么跟那男人说过话,那男人也不喜欢说话,他偶尔出来,什么也不干,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聊天做事,有时候还会自己出门一点交代也没有。
第一天的时候大家还有些担忧他自己出门,后来第二天见他好好地站在房子里也就没人说话了。之后他再出去也没人管,几乎就要习以为常。
他就像生活在正常世界里一般,每次什么样子出门就什么样子回来,没有一点狼狈的模样,但是他的表情似乎多了一些,比之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说话好像也流畅了很多。
以前他说话都像是摘字地说,像是听别人说出的话,他从中摘取然后表达,有些学习的意味。现在他虽然说的少可是表达很流畅。
唯一能跟他主动说上两句话的除了不出房门的谷果,就是秦习,他不懂的东西一般只有秦习会主动给他解释。
谷果发现自己对于食物的需求感越来越少,几乎送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拿出去就是什么样,一天下来吃的饭竟然只有寥寥几口。
秦习看着被退回的饭菜,有些发愁。
“她还是不怎么吃吗?”闫妍路过看了一眼。
秦习忧愁着点点头不知如何是好。
“那我每天都少做点饭,免得浪费。”闫妍说着,感觉自己说得好像有点过分,又苍白地补了一句,“家里存粮快不够了。”
小黑不在家里吃饭,谷果又不怎么吃,家里吃饭的人就剩下了九口。
秦习面色微沉地看了看闫妍的背影,为什么他就感觉这些话听着这么不舒服呢。
“杜小姐,你去看看她吧,也许你去了……”秦羽找了个机会和杜小度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杜小度尖锐的声音打断:“我凭什么去?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寻死关我什么事?”
“可是……”秦羽皱着眉还想劝说一下。
“哼,她就是死了梅子也回不来了。”杜小度转身离开进了次卧。
自从那天晚上,闫妍带着小孩和郑城他们调换了房间,住在了书房,现在郑城和陈子尘也睡在次卧。
一个女孩子睡在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中间,说不出点事情都是看不起他们俩。
但是所有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谷果现在消沉着,完全不管不顾,其他人也不好说话,就由着这个局面产生了。
大家明眼都看着杜小度和郑城两人越来越亲近,而郑城更是开始统揽全局的模样,一开始是从明天吃什么开始,到后面规定每个人吃多少能分到多少的零食。
一开始秦羽和秦习都不太满,但是谷果还是一副那个模样,要死不活的,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们也反驳过,可是杜小度却一副理所应当,说谷果欠她的。
闫妍和杜小度现在关系好,所以分到的食物会比其他人多,秦羽他们不屑于计较也就不再管了。
而严锡安两兄弟完全听从母亲的安排,也不发表任何言论,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谷果每天就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日升日落,呆呆的像个木偶人,等到小黑回来就抱着小黑待一会。
她每一天都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陆梅才会死。
想着杜小度的话——
她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她一意孤行不听劝阻,自己没有本事还往外面跑。
自己没有本事……如果她再厉害一点,再厉害一点,陆梅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也想过自己要不就这么死掉离开这个黑暗的世界一了百了。
可是想起陆梅让她活下去,江饮让她活下去,江南奕护在她身前,邵瑾护在她身前……她怎么敢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如果她不是这么没用的话,现在应该可以带着陆梅去京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谷果心底的悲哀转变为了怨恨,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小。
“喝。”小黑走了进来,将一瓶饮料递给谷果。
这几天小黑总是拿这个给她喝,一开始她是拒绝的,但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竟然用嘴含了一口喂给她。
嘴里的液体有些奇怪,但是喝完之后却感觉身体有些不一样的变化,起码她不会感到饥饿了。
看到谷果脸上逐渐有了起色,这几天定时定点都会送来一瓶。
而这个‘饮料’就像是毒品一般让人上瘾,她都不清楚这是什么,却还是喝了下去。
小黑轻轻一拎就将谷果拎进了怀里,看着她把东西喝掉,凑上前舔了舔她鲜红到像是要滴血的唇,眼睛享受地眯了眯,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谷果身上游荡着。
“你这是跟谁学的?”谷果制止住小黑的动作,看着明明还是面无表情的脸,却觉得现在的他有人味多了。
之前见到她的酮体都不知道怎么办的人现在居然会主动亲近她了,这样下去还得了。
谷果现在的语气就像是自家小孩被教坏了。
“那两个男人和那个该死的女人就是这样、亲近。”这是小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谷果深深地皱起眉,他说的应该就是杜小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