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韩贲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出于对安天神教这种欺世盗名团伙的厌恶,在万辩台上与娜塔莉的一番演讲辩论,会让自己经历了“死战”广场事件之后,再次在学员群体中火了。
当天万辩台上的情况,经过学员之间的口口相传,很快也传到了贝克拉苏等惊澜府高层口中。
当贝克拉苏知道韩贲在万辩台上的表现后,自然是颇感欣慰的。连一向对韩贲有偏见的阿方索这次也眯着眼睛在心里承认,这事儿做得还像话。
韩贲在万辩台上说了惊澜府高层不便对娜塔莉说的话,也用反话正说这种离经叛道的方式,向广大的学员群体证明,安天神教本身具有的欺骗性与对如今对局势,对联合政府,对圣灵大陆的军民抗击黑黎曼人这一漫长而艰苦卓绝的事业所产生的负面作用。
从贝克拉苏了解到,韩贲的话在学员群体中产生的反响足够热烈,让更多原本就不信安天神教那一套的学员更加对“安天神教”、“安天大神“之类的名词反感。
而那些因为生活所迫,为了一些学习生活上的物资,愿意接受娜塔莉领导的团体的恩惠,接近安天神教的学员,也暂时因为此事件的影响,还有慑于不信教学员群体对安天神教的批判与嘲讽,而选择观望或者干脆就断了这份心思。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韩贲无意中帮了惊澜府一个大忙。惊澜府培养军事学员,那是要从思想上到身体上都将学员培养成一个上了战场能够指挥士兵作战的军人。对于惊澜府内出现的任何其他思想,自然要防范并打击,但是这个安天神教比较特殊,如今已经吸引了一大批尼亚以及许多地方的高层入教,所以惊澜府直接出手强行让学员禁止信教或者让学员退教几乎不可能。
而韩贲的歪打正着,正巧为惊澜府暂时制止了更多学员向安天神教靠拢接近的事实。
所以,作为惊澜府大总教的贝克拉苏,今天晚上过来向韩贲说声感谢,也是无可厚非的。
“韩贲,”贝克拉苏对着韩贲道:“现在包括我下属的一些年轻教导,助理教导也都在等着看娜塔莉小姐那边的反应,因为在他们看来,你也许很快就会被报复了。他们可以称赞你的勇气,但是同样也指责你的鲁莽。因为,毕竟这娜塔莉小姐的背后,可是有着劳西俺幕僚长为代表的一众高层。”
“可我并不后悔这么做!”韩贲挺起胸膛,用有力的声音回答贝克拉苏。
“说下去!”
“当我到达惊澜城的第一天,我遇到了惊澜城安天神殿神使的所谓传法活动。就是几个月前的那场骚乱,我是亲历者。我亲眼看到安天神使一行人的装神弄鬼,也看到他们一行人蛊惑世人,并大肆从信众手中骗取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钱财和各种物资。”
“当我看到骚乱起时,那些刚才还一副悲天悯人模样的安天护卫,在夺路而逃时,对堵住其前路的信众与普通民众,大打出手,甚至直接杀人。那些刚才还对他们无限虔诚的信众在最危险的时候,在最需要他们所信仰的引导人在他们身边给予安慰鼓励和力量的时候,他们居然视这些虔诚的信众与无知的民众为无物。一味地只顾自己夺路而逃甚至还对挡他们路的信众殴打。”
“这样的团体真的能给圣灵大陆带来希望吗?他们所信奉的安天大神,就是这样教导他们的?”
“一个子虚乌有的伪神,甚至都是人为编撰的,再编撰几句话杂糅成一本不伦不类的经书,居然能够欺骗了那么多人,可是我自始至终认为,这个安天神教是在拖我们的后腿,他们的教义在消磨各族民众们的抵抗意志,在引导”各族民众用消极与逃避的方式去面对圣灵大陆的危机。”
“所以,对于这种欺世盗名的邪教,应该坚决与其作斗争,不然当越来越多的各族民众信仰他们,将他们的教义奉为圭臬时,不仅会不利如今的联合政府对圣灵大陆的领导,也会圣灵联军连最基本的兵员都断掉了。”
韩贲一口气说出了心中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这么连贯地说出这么话的。说完话的韩贲,用力向下咽了一口唾沫。目光炯炯地看着贝克拉苏与德里乌斯。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知道么,其实,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能看出来,这安天神教会对如今的我们产生不利影响,这种影响会加快我们滑入最终黑暗深渊的速度。”
“但是,这安天神教确实有一套,居然能先搞定我们部分的高层,吸引他们入教,然后再将这些已经入教的高层作为吸引普通民众入教的榜样。而当这安天神教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的时候,这才发现,轻易已经动不了它了,它已经渗透到如今联合政府的各个部位和血管里去了。现在除了圣灵联军当中,还没有类似有信教的士兵或者军官以外,其他部门和各地都有信教的官员。”
“贝克拉苏,”德里乌斯突然开口,“这娜塔莉将安天神教带进惊澜府的然后这些信教的学员,将来完成学业去往前线,也就会带着他们的信仰在联军之中传播,前线的士兵与基层军官面对黑黎曼人大军的压力有多大,对于黑黎曼人军队的恐惧有多深,你我都清楚,一旦安天神教在联军之中生根发芽,那么所造成的影响……”
德里乌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贝克拉苏一定明白那个后果。
“也就是说,安天神教正在向军方进行渗透!”贝克拉苏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发出了“啪”地一声响。
“可是,如今对这个安天神教,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之前,我跟欧亨利副委员长与曼彻斯特副议长提过,但是他们两个也劝我尽量少去碰这安天神教,因为这里面的水太深了。”贝克拉苏无奈地对着德里乌斯摇头。
“你是不是也在对娜塔莉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妥协,要不然,安天神教不会在惊澜府有如此的发展速度!”德里乌斯逼问贝克拉苏,此刻的眼神显得异常犀利。
“是的,我承认了,作为惊澜府的大总教,安天神教在惊澜府能发展到如今的这个规模,我有责任。我确实对娜塔莉的一些行为有些纵容,那也是考虑到他背后有个军事委员会幕僚长的父亲。德里乌斯,你知道的,在如今的联合政府内,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人情………”
“哼,”德里乌斯冷冽的声音在贝克拉苏的耳边响起:“如此。圣灵大陆会好,才叫一个怪事!”这话说得贝克拉苏有些微微脸红。
“韩贲,”德里乌斯锐利的目光转向韩贲,“刚才我们的话你也听到了,假设你现在就接替了这个不称职的贝克拉苏成为大总教,你打算如何处理惊澜府这么多信仰安天神教的学员?”
“啊?我……这………我怎么会想到这些………”韩贲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这徳里乌斯的这个问题也太过于跳脱了。这贝克拉苏还在这呢,居然就敢这么问自己。
韩贲用眼神示意贝克拉苏,不过贝克拉苏一点都没有责怪德里乌斯的意思,对着韩贲微微一笑道:“这是你的徳头儿问你的,你尽管回答,说不定哪天你还真能接这个位子,那你可得刺我干得强!”
“我……大总教,我才来惊澜府多久,哪有什么方法之类的,连您都………”
“怎么,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么,那我看你也不用再在我这里了,我德里乌斯不屑于交无胆之辈。”德里乌斯怒瞪韩贲,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
“可是我……”韩贲还待解解。
“你什么你,在战场上,一支部队的指挥官真阵亡了,就应该有人站出来接替指挥。敌人不会给你准备以及考虑的时间。通常你要做的,就是清楚自己的责任并利用你的勇气与智慧带领着你的部下,打退敌人的进攻,并尽可能地多带些活着的部下走下战场!”
“知道么,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完全准备好这样的概念,当被命运推着往前走的时候,最好能选择一个你的身体与意识不愿接受的,当然如果你想和如今大部分联军将士一样当逃兵的话,那就当我没说。但是我希望,在我徳里乌斯这里学过东西的。还是有那么点责任与担当的,一个惊澜府的大总教的职务就让你怕成这样。”
“那么假设,现在前线的高级指挥官都突然在短时间内阵亡了,你的上级需要你去指挥一个师,甚至一个军的士兵。你要违抗命令推辞吗?还是再去和上级诉苦,说自己没有准备好,自己无法胜任?你要不要问问,黑黎曼人肯不肯给你这个时间。”
“贝克拉苏,”说到这里,德里乌斯又转向贝克拉苏道,“如今的军事教育,好像依旧和当年一样,虽然注重学员在战术战法上的教学,但是却没有注重对学员思想品德上的引导和塑造!”
“难道不该告诉学员们,他们应该做好准备,他们即将在任何一场战斗中死去,也会在任何一场战斗中就升级。他们该担负他们的责任与使命,而不是像流水一样地溃逃!”
德里乌斯的话语就像一面战鼓,在韩贲与贝克拉苏心头敲响。又像是警钟,让韩贲振聋发聩。
德里乌斯的这番话,被韩贲后来外组建自己的第一支军队时,一字不漏的传递了下去,变成了韩贲手下军队的一則人人都需要遵守的准则。而这也是韩贲麾下的部队能够在短时间内,成为圣灵联军中最有战斗力的原因之一。
“咳……”贝克拉苏长叹一声,对着韩贲道:“韩贲,你不知道,其实我很多方面并不如你的徳头儿,你现在跟他学点东西,听他的没有错!你要是能学到他的一半,将来也算是圣灵大陆之幸!”贝克拉苏的这个评价之高,再次让韩贲惊愕地看向德里乌斯,让韩贲设想这个日常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
贝克拉苏的脸色多了几分黯然,低下头去,用右手摩擦着床上发黑的床单。
“好吧,我就只能斗胆亲说说我的想法了,虽然也许会很幼稚和可笑,但是,却是我心中真正的想法!”
韩贲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对着德里乌斯回答道:“如果我来当这个大总教,惊澜府绝不能再让有信仰安天神教的学员在这里学习和生活。”
“所有信教的学员,一律开除,不管其背景多大,不管其后台多硬,皆是如此查抄所有有关安天神教的经书、标语,圣符等等物件,当着所有学员的面当众烧毁,并制订规章制度,不许学员在私自信仰任何形势上的宗教!”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大家都知道,民众的心里是如何想得,他们对胜利与光明的渴望,比我们更为迫切!由于联军的一败再败,让他们对圣灵大陆的未来产生了绝望,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转投安天神教,寻求心灵上的安慰与解脱!”
“各族民众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他们是战争的受害者。但是,作为军人,作为即将走上战场的军事学府的学员。坚决不能有逃避和消极的思想,任何意义和形势上的都不行!”
“我认为作为军人,没有给需要受到保护的各族民众以安全感,这本身已经算是一种失败。”
“如果连整个圣灵大陆的军人,都按照安天神教的教义那样去做的话,那么这片天地,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么?”
说到这里,韩贲不由双手握拳,用力地握紧。
“安天神教之所以能够发展的原因,还不是一连数百年的失败所导致的。假设我们的军队,能够重新让各族民众凝聚起信心,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可,消除他们对军队的质疑,我想安天神教之流就不会再像如今那么有市场,因为他们贩卖焦虑的土壤已经变化了。”
“这很难,相当难!”贝克拉苏突然抬起头对着韩贲说道。
德里乌斯此时也微微点头,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我们与黑黎曼人交战三百年时间,到了今天为止,也就才胜了三次,而且都是无关战争进程的胜利,让民众重新凝聚信心,那么起码要能歼灭一支敌方的部队,或者收复一座大型的城池,再或者我们需要有一个能够带领我们力挽狂澜的绝世英雄,我想这样,才会让已经越来越绝望的民众,有重新看到曙光的可能!”
“而这些,放眼如今整个圣灵大陆,谁又能做到?”贝克拉苏表情痛苦地向着韩贲说道。
“那么就让安天神教这种欺世盗名的邪教团体,在民间与官方大行其道么?每一位新入教的信众不都是怀着对我们的失望么?”
韩贲沉默了,低下头,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亚格里亚堡城楼上的景象,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火海中的身影,奋不顾身地跃下,滔天的血腥,毅然决然地选择自爆。
大塔楼前沧桑但坚毅的面容与身形,还有那最后的命令,那支部队的灵魂早就已经潜移默化地渗进了韩贲的灵魂深处。
韩贲又想起了,当黎巴瑞下达最后的命令时,仅剩的手下那毅然决然的回答。
“很难,但是总要有人去做,去开创!去开创惊天动地的事迹,来感动如今的人们。”
“可是,韩贲,”贝克拉苏又问韩贲道,“如今,有谁可以来开创?你么?”
韩贲无言以对。
但是,从芝妮雅那里知道了韩贲是禁断命格的贝克拉苏,此时看着韩贲,嘴角已经露出欣慰的笑意。
“圣先知,你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