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杂工们见这老人带头去清理地上的污秽,也就不好多说什么,纷纷拿起靠在墙边的各种工具,也一起向着那一地的肮脏使力。
不过他们干着干着,总是时不时地偷偷把眼睛瞄向那最后一间杂物室,好奇心促使他们很想看到那扇破门里面如今的景象。还有那里面住了一个如今在惊澜府可谓“名人”的韩贲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毕竟他们还没有见过韩贲。
“唰”“唰”“唰”…………
“啷”“啷”“啷”“啷”……………
小院的空地上扫帚和耙子在地上拖行的声音,一声声传入躲在门后的韩贲的耳朵。
韩贲其实今天醒得很早,但是,他穿好衣服下床走到门边,伸手将要把那扇已经朽烂的薄木板拉来的时候,突然间,韩贲自己停止了动作。
“从今天开始,从这扇门走出去,我就不是学员了,而是一名在惊澜府所有人眼中最低层的杂工。”韩贲自己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天底下事物的发展,总是让人无法捉摸又对即将到来的新态势毫无准备。
韩贲到了惊澜府庆幸自己可以有四年的时间可以待在这个全大陆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相对于其他地方而言,待在这里的好处是许多的。
比如,不用交税,一切吃穿住等用度皆由惊澜府提供,也不必担忧突然就被强制征召进入军队,也不用担心走在大街上突然就被抓了然后成为临时征召的民夫进行各种名义上的强迫劳动。
但是,短短不到几个月的时间,一切全变了。
从今天开始,从走出这扇门开始,韩贲将不再是一个惊澜府的学员,而是在那些学员眼里地位最低下的下作之人。
韩贲的手搭在门把上,闭上了眼睛。推开这扇门,不需要韩贲用太大的力气,但是韩贲却没有推开它的底气。
世间总是无常,韩贲回想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莫名其妙就穿越了,还没有作什么心里准备就被强制上了战场。在沙拉曼德海经历生死终于来到了惊澜府。想着总算能安稳地待个几年吧,却一连串的变故下来,如今自己成了一个被惊澜府看管的半劳工半囚犯。
韩贲几乎可以想象得出,他一旦扛起那些木耙子,铁铲子,镐头之类的工具,走在路上,会有多少人对其指指点点。会有多少人在背后骂他。
而他与宇文骊之前在“死战”广场的种种行为,又会让他在惊澜府内树立多少敌人。各种的寻衅报复将会接连不断降临到自己身上。而这些,甚至都会出于惊澜府的默许。毕竟,那些教导们,也不可能向着与嘉澜遗族大有关系的自己啊!
上课是不能再上了,有哪个教导会教自己?韩贲已经被剥夺了学员的资格。
那么,只有和门外几个杂工在惊澜府整日打杂做点小活了?这种日子,能维持多久?还是说,自己在这里做一段时间的杂工之后,就被迅速扔到哪一支炮灰部队中去,死于某一场战斗?
“我,来这个世界就这么结局了么?老天给我换了个天地,可我还是如此窝囊和背运么?”韩贲心灰意冷,无奈地连连摇头。
现实总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而能做的只能无奈地接受。似乎这就人生的是现实和真实。
最终,韩贲还是睁开了眼睛,一推门把,朽烂门板“嗞嗞”地两声响后,韩贲走了出来,在初冬清晨的朝阳下,一身萧瑟。
“喏,”一个矮人杂工朝着自己一旁的同事努嘴,示意对方看向自己身后。
“哟,出来了!”
“哼,我们都弄完了,他才出来,这可都是他带来的。现在却让我们来打扫!”法鲁克带着怨恨的声音响起,对着自己周围的同事们嘀咕道。
“就是,估计还把自己当成学员呢。从今天起,他就和我们一样,都是杂工了,不用学什么战术战略了,要搞的就是捡垃圾,通水沟,修墙皮,补屋顶。我们一身泥,他也别想干净!”
“就是!”“就是!”
“在咱们这儿,可就得让他守咱们这儿的规矩了,可不能让他胡来!”
“就是,还把自己当成能拯救大陆的人才这可不行!”
一群杂工们停下自己手中的活,凑在一起,边看着韩贲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这边走来,一边嘴巴不停地与身边其他人嘀嘀咕咕,指指点点。连日后如何给韩贲穿小鞋,如何让韩贲吃暗亏,都已经计划好了。当然还有是有胆小怕事的,在那儿小声相劝的,怕被韩贲打。
“那个,请问现在,我要干点什么?”韩贲来到这堆杂工面前,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称呼他们,韩贲也知道哪怕自己用尽了天下最好的词语,向他们询问,也不会让这群人给自己一个温和的笑脸。
韩贲这么向人发问,其实是有点失礼的。果然,面前的杂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还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各自拿着自己的工具“哐哐哐”“唰”“唰”“唰”地清理地面去了。似乎他们眼里一时间都没有了韩贲这个人一样。
韩贲知道对面的这几个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但是这种“闭门羹”可还是让韩贲手足无措。
于是,韩贲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又朝着两名只顾着低头干活的杂工们问话道:“那个,二位大哥,请问我现在要干点什么活儿呢?”
“啷啷啷啷……………”
“唰”“唰”“唰”“唰”………
一把铲子和一条扫帚在韩贲的脚下双双滑过,溅起的泥土和污秽差点沾到了韩贲的鞋上。
韩贲急忙后退几步,只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让让,让让!”这声音粗糙之极,就像韩贲曾经在惊澜城听过的主人呼唤自己饲养的牲畜的声音一样。
韩贲退开了很远的距离,看着几名理也不理自己的杂工,毫无办法。
怎么,自己还能上去打他们一顿么?这是不可能的,韩贲知道,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点这样的倾向,那么这些人就会拼命大叫他韩贲打人了,引一堆人围过来。
这种“非暴力”的方式,其实是很有杀伤力的,让看着你的对家怒从心起,但又无可奈何。
“你们总该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吧!我今天第一天和你们成为同事,我并不想和你们为了这点小事而闹红脸,你们和我说句话,会怎么样呢?”
韩贲无可奈何之下,用几乎祈求的语气对着那几名弯腰清理地面的杂工们大声喊道。
韩贲喊完,还是没有人搭理他。
“好!”韩贲原本的一点耐心终于也被耗尽了,既然如此,那么表面功夫也没必要去做了。
“你们既然不告诉我应该做什么,那我就不做,看着你们,我正好早上没睡醒,在这儿吹吹风,醒醒脑子。”
于是,韩贲破罐破摔地干脆转身,想走到那排小平房的墙根下,站着看这些杂工们干活。
其实,韩贲没必要多此一问的,原本就起来晚了,又是第一天做这种工作,自己拿把工具加入清理的队伍中卖力干就是了。
但是,作为一个在原来的世界上,没多少社会阅历只跟在自己哥哥后面,打打架,骂骂街的小混混来说,韩贲是没有什么眼力劲儿的。人际关系,人情世故那更加是丝毫不曾掌握。至少,这个时候的韩贲是这样的。
正当韩贲刚往回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里已经清理完了,马上工具,先去陵园。”韩贲听到这个声音觉得有些耳熟,自己肯定之前听到过这个声音。
“活,有的是,要主动捡起来干!”这句话明显是对韩贲说的。
声音的主人回转过身子,面对韩贲,是刚才那名一直在稍前面的位置用力拿着铲子铲地面污秽的身形佝偻的老人。
韩贲寻声望去,“嗯,是他!”
“我说,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居然是他,这是怎么回事,原本我还以为他是哪个我不认识的教导或者总教,怎么他居然是个杂工?这算是惊澜府的扫地僧么?”
韩贲认出来了,前面那个佝偻着身体老年杂工,正是之前自己与林巨胆在陵园大战鱼人时,出现的那个神秘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