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
得到如此漫不经心的回答,安命瞬间感觉自己之前的那一通话全都白说了,平静的内心竟然起了风波,他蹙眉:“你就那么忠心于魔王雪暴,连自己的死活都不顾了?”
“忠心是有,但不多。”没良心魔种思索了一会,然后诚恳发言:“就算我想,大概我也不可能离开他……因为昭彰那傻子,绝对不可能离开魔王,所以我啊~既然在哪都是个祸害,不如学学他,做个从一而终的优秀狗奴才~”
他这番话一般人都听不出好赖,像是舍不下大哥昭彰,却又处处贬低,安命算是没话说了,但心中也不觉得奇怪。
那个在幼年时期经常与他见面,却鲜少有交流的魔种长子他印象深刻,因为总是能从他的那双赤色眼瞳中看到对大君鸮慈·安斯尔的敬畏与顺服。
像一个愚蠢魔种的眼神,却又不是那么像。
复杂的魔种长子和安命所见过的魔种都不太像,他沉默寡言,办事却很利落,而且没有任何怨言地照料着大君的其余子嗣,其中当然包括安命本人。
他记得魔种长子的双眼很端正,虽然身上也有几分大君鸮慈·安斯尔的影子,但他的眼神更加敦厚,有时会静静地看住安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命不会知道,在多年前,这位对他不咸不淡的魔种长子还未失去自己现世的性命时,曾经满腹忧虑地对魔王说:
“昭彰担心一个弟弟,因为他是不一样的。”
这“不一样”并非不一样的感情,而是顾念他的异色眼瞳,担忧他在别处过得不太好。想来这个世上会为此替安命担忧的,唯有这么一个空心的魔种了。
地藏王安命默然了良久,然后轻声问道:“为什么最后只有你们两个还活着?”
“还能为什么~你跑了那老贱种发大疯,统统吃光了,原本还要吃我,却被你我的傻大哥拦住了。”
安命于是又不说话了,的确像是他们的那位长兄能干出来的事。
“无论如何,等他走了,我会放你出来。”他最后这样说。
囚室中已经恢复活力的地劫抓着笼子,把脸卡在缝隙处,挤得一张俊脸十分好笑:“安命,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安命无声,只站在那里等他问。
“你知道我恨那老贱种,你从不叫他阿父,我知道你也恨,但现在……你在陪他玩什么把戏?”
安命被地劫笑笑的话语问住,心中天人交战,如果非要给他这万人嫌恶的人生找一个罪孽的根源,那一定是造出他的父亲:鸮慈·安斯尔,后来他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曾经毁了母亲的人,毁了他一度赖以生存的地藏虚空境,悄无声息地绞杀了全部地藏族人,最后将他推上一个根本不属于他的位置。
可是,没得选。他想。自己的人生从来都是没得选,唯一一次出自自身意志的任性是从地藏虚空境逃离,去南疆大陆替那位在他悲剧的一生中,唯一一个向他露出过笑脸的人,讨一个公道。
然后他落入生父的股掌,连累地藏族灭族。
他的自我意志代价太大,再也无法承担。
安命默然着,转身离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