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学默然，终于回过头去，顾长安的凄入肝脾他看在眼里，最后终于妥协。
“抓一只白灵吧，入水后会更容易些。”叶言学说完，继续转身往伊斯达尔旦的深渊巨口走去。
“白灵……”顾长安记得姐姐曾经告诉过他，伊斯达尔旦需要生祭白灵，才可以畅通无阻地入水一刻或是半刻，但她也同样说了，那一次她下去并未杀害生灵，所以进入水中十分艰险，而他们的殿下——却正好用洁净的双手获得了解封清水寒剑的资格。
顾长安想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叶言学会让自己捕捉一只白灵。
“哥，我不用白灵，我就这么下去。”
叶言学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他伸手一挥，一道狂灵飞出，没入极远处的雪林，不消片刻一只被灵流包裹着的白灵就被抓了过来。
“好，你不用，我用。”
顾长安一怔，立刻抬手抓住叶言学的手腕，阻止他正准备将这只懵懂的白灵扔入冰湖的动作。
“殿下哥哥！你到底……这是在干什么？”顾长安不敢置信。
叶言学麻木地开口：“活祭白灵，换取水下一刻平安。”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顾长安的气息不稳。
“杀戮而已，你真的以为天道在意什么孰是孰非吗？”
叶言学美丽的眼瞳暗淡，疏离而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当年的熙照救天下万物，是名副其实的救世之主啊……可你知不知道，这位救苍生的神君大人，他重回天界的代价是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他为了登天成神，不惜祭献所爱，亲手对一个无辜之人下了不详之诅，踩着少女的血肉，使其魂魄颠沛，肉体受尽折磨，却求死而不得！你会有什么感觉？”
顾长安无言以对，他比叶言学更早知晓这些，早在南疆大陆宇文傲月宫覆灭之前，他就已经亲耳听到掠景说出了这些千年前的隐秘，然而当时受到的震撼比起事件中的叶言学本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叶言学疏冷的眼瞳望着伊斯达尔旦幽绿的荧光，失神地自语起来：“我之前还对刖氏国的皇帝说，我对他失望……多可笑啊……原来说到底，我们竟是一样的人。他将生女祭入伊斯达尔旦的深渊，我……则将掠景置于比伊斯达尔旦的深渊更煎熬的死地。”
他说完低垂着眼帘，了无生趣地看着顾长安：
“所以小安，后世万族朝拜神木熙照的救世之举，可做下毁灭之行的分明也是他……这样的天神与天道，连万万生灵都不在乎，你以为会在意区区一只白灵吗？”
叶言学字字戳心，几乎打得顾长安毫无招架之力，他实在无法接受那个嘴硬心软的滥好人殿下变成这副模样，目眦欲裂地脱口而出：“在乎！无论天神与天道在不在乎，可我知道你在乎！你在乎的！否则你当初也不会放走那只白灵自己去冒险！你若不在乎，这世界早就完了！”
“你错了，既然它们什么都不在意，我也可以。”叶言学的眼光很冷，往日总是闲散却多情的倦丽明眸如今只剩一片死寂：“如果我从前在乎，那么日后……我也要学着不在乎，天地不仁，你当这句话是说说而已吗？”
顾长安听完这一番话受到的创伤不小，他偏过头，不忍再看叶言学一眼，“我先去找白灵……”于是转头走向雪林深处去找白灵。
躲到了不远不近的一处雪林中后，顾长安终于背靠着大树滑落了下去。
无解，如今的情节压根无解。
他神色复杂地望向林中探头探脑的小只白灵，心中凄惶，难道一会他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殿下亲手将这白灵丢入伊斯达尔旦没有希望的深渊中，放逐自己，毁灭灵魂吗？
“掠景前辈……你在哪儿啊……哥哥他……没有你不行的……”
顾长安捂住脸，呼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