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的少年邪神如此突然的出现,又如此突然地化成了黑水。
叶言学对此,并没有任何办法,他甚至没能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守着这滩黑水在雪地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双腿都被冻在了雪中。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白无垢给他了什么,但到底,他已经明白,白无垢不会害他。
“该继续上路了。”叶言学对自己说,他动灵化开冰雪,僵硬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他却没有喊痛甚至没有闷哼一声。
“临雪渊,我的心上人在临雪渊。”他重复着这句话然后起身回到车架处,临行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滩污黑血水,愣了片刻,还是转头上了车。
生离死别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这悲催的二十多年人生里多得是没能再见到最后一面的千刀万剐,譬如他和他的亲人们,譬如他和顾掌门还有苝欢……也多得是不明不白的诀别,所以他和白无垢能见到最后一面,其实应该知足了。
“临雪渊,白无垢,我会去找到她的。我的心上人。”叶言学最后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调转方向,向雪境大陆的另一端行去了。
如乔施予所说,掠景的生命如今朝不保夕,他应该奔赴着去寻找的从来都是人,而不是记忆。
叶言学怀着如此迫切的心情,朝着临雪渊的方向疯狂前行。
穿过这片漫长的大平原后,叶言学来到了连绵雪山地,雪山地高耸,他的车架多有不便,最快捷的方式是消耗灵力的飞行。
叶言学果断收起了这件法器,然后循着大概的方向开始疾飞,一路上时有暴风雪侵袭,他在狂暴的风雪中艰难撑起屏障将自己包裹住,一边逆着风向艰难地奔赴。
就是这样的动作,竟然唤回了某些熟悉的感觉,他在苦难的绝境中边飞边神情凝重,他想起来某些感觉,说不上确切的清晰记忆,但却是某些似曾相识的感知,就像顾长安告诉他的那样,曾几何时的暴风雪中,同样有个人将他笼罩在屏障中,紧抱着他穿过着密集无比的刀子风,一边对他絮语。
“对……她说了话……说了什么?”叶言学在飞驰途中视线全被风雪遮挡,所有的感知只剩混乱,可他却在这样的混乱中想起了某些哪怕记忆没有被剥夺都回想不起来的感受。
叶言学心口一阵震荡,似乎是胸膛里的两颗心在作祟。
一颗叶言学爱着掠景的心,和一颗掠景爱着叶言学的心,同在一处,不断地在如此绝境中带给他温暖的感觉。
“很快……很快就到了。”叶言学轻喃,可这自我安慰的话语却和另外一个声音在耳边重合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曾经有一个姑娘身躯单薄又瘦弱,却在这样的凄风苦雨中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很快,很快就到了。”
叶言学的心神震荡,他想起来了!他真的想起来了!
想起耳边温柔的絮语,想起那些在高热中,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听到的声音!是掠景的声音!
她说:“别担心,你连起的疹子都很好看。”
她说:“很快,我们就会离开这样寒冷的地方,你不喜欢冷,我知道。”
她说:“等到了地方,找间漂亮豪华的客栈,把你藏在里面,我去找能救你的办法。”
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言学,你说过,你不会死,我也不会……”
她说:“我的渴求指向你……只有你。”
她说:“叶言学,你要好起来……好起来以后,我就告诉你我的这个秘密。”
是她!在能冻碎骨头的寒冰汪洋上把唯一的温热给了他!也是她,在当事人昏沉不明的情况下自剖着心肠,做着近乎愚蠢的关于爱的告白!
“掠景——掠景!”叶言学在风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如今凄风苦雨,他爱的人,他遗忘的人,正在这样寒冷的世界独自淋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