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雪暴闻言有那么片刻的怔忪。
而后便是有些意外的收获:这傻兮兮只懂得听令行事的魔种,竟然也开始思考名字的意义了吗?这可真是,稀奇啊!
雪暴回过头,一挥手,一道浓浓的黑色灵流凝固成形,变成一把宽敞的椅子,就这样悬空在悬崖边的天堑上,而它的创造者,焚林的魔君雪暴则心无挂碍地坐了上去,若是有畏高的人在旁,只怕要被这过于惊悚的画面吓得昏厥过去。
魔王则显得十分自得其乐,就这样危险而恐怖地坐着,盯着昭彰的眼睛,忽然笑了:
“你觉得呢,昭彰?”
“昭彰……属下想不明白。”
“那你为什么会好奇。”魔王悠然自在。
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昭彰只好又攥了攥拳:“昭彰……只是,只是想要知道,想弄明白。”
——“没有意义。”
魔王雪暴的声线昂贵,惜字如金的时候格外令人着迷,昭彰茫然地跪在地上仰视主君没有波澜的神情,似乎没太听清。
所以仁慈的魔王再度开口,重复了一遍:
“你的名字,没有意义。”
忠犬昭彰,空心的魔种得到这个回答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然而纵使他口口声声说明白了,可空荡的琉璃石身躯内却忽然掀起一股莫名的创痛,这感觉十分致命,而且并不陌生,就好像两年前放走顾长安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沉重,挤满了胸膛,压得他这个已经被斩首两次的家伙无法呼吸,他猛地蜷缩起来,铁手紧紧捂着生疼的胸口,就这么匍伏在地。
魔王雪暴当然注意到他的变化,然而冷淡如焚林至尊,却没有任何动作,单手撑着下巴坐在黑灵凝聚的椅子上就这么看着昭彰。
昭彰艰难地喘息着,死死闭着眼睛,他几次努力直起身子却以失败告终。
“属、属下、昭彰,在……在、主君面前失仪,有、罪!”
“本座饶你。”魔王雪暴的语气平淡,像个没事人似的观察着他,这魔种似乎真的凭自己长出了一颗心来,心脏沉重,生在这具透明的琉璃石内部,让魔种有了怜悯,同情、忠诚、亲情、执着,还有此刻显露无疑的——真心。
魔王曾无数次想过,他从幽冥强行拉回来的魔种,他重塑了肉身,还在塑造时将自己无用的凡人情绪融进去的忠犬会走到哪一步,没想到竟然一直走到了今天——成为这世上除了鲲鹏殒身之地的大熔炉能塑造的“不朽”之外的第二个绝佳的容器,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疼得肝胆俱裂。
到底,魔王雪暴还是在昭彰自己疼死之前出了手,他慢悠悠地随手一点,一道浓重的黑色灵流钻进昭彰的身体,与体内属于魔王雪暴的无数灵力汇集,听从命令似的渐渐沉淀了下来。
昭彰如同溺水被拉上岸的人,猛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利。
“主君!昭彰失仪!请主君赎罪!昭彰……昭彰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经历濒死体验的魔种十分困惑,双手撑着地用赤色的眼瞳毫不躲闪地看向魔王。
傻人有傻福吧……魔王心中有些涟漪,不禁想到自己,倘若自己也是如此愚笨,连心中的求而不得都看不明白,还能问出一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很多痛苦也就无复存在了。
“昭彰,就算没有意思,但你名字也是本座取的,这整片焚林,唯有你的名字是本座赐予你的。”
魔种闻言有那么片刻的发愣,然后便是结结实实地一叩首,似乎想用仅剩的这颗肉脑袋把石头地磕穿:“属下昭彰感念主君恩德!主君千恩,昭彰万谢不足,泣血难偿!”
魔王雪暴没有顺着这样傻气的话说下去,用鼻子哼了口气,然后挥退了这傻子。
到最后,魔王也没有告诉他,“昭彰”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又代表着魔王什么样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