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后，叶言学带着一匹神驹回到了小客栈。
此处是北境大陆以北，干燥寒冷，微风掠动，即便是小小微风，仍有凉意，尤其是身娇肉贵的叶大少，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了绣着繁复暗纹的广袖外袍，只穿着收口缎衫的他倒像是穿了身练功的劲装，别有一番干练的飒爽味道。
他进房叫乔施予，结果病歪歪的神书盯着他问：“你的衣服呢？”
叶言学嘴角扯动，刚才一顿霸王餐吃完没被老板扒了，现在换神驹反而被人相中了外袍，还好，只是件外袍，扒了就扒了。
“热，脱了。走吧，臭书，难不成还要我背你啊？”
乔施予已经收拾妥当，见叶言学脸色不好，也不多说多问，老实而安静地跟着他缓缓下了楼梯。
叶言学把他扶上神驹拉动的小轿子，两个人还算干脆地启程了。
神驹腾空而起，在天上飞了那么一会，狗祭司神色戚戚地凑过来问：“殿下啊……你不会……为了这匹神驹牺牲色相了吧？”
“乔施予，我看你是想飞下去凉快凉快。”叶言学皮笑肉不笑地一咧嘴。
遭到恐吓的乔大祭司老实地闭上了嘴，歪坐好，忽然想起正事来，瞬间正经了起来：“我们到了北方腹地就先停下，你不是要传讯给东界吗，如果路上困难，实在不行我们等等顾掌门或者无双掌门派人来接我们也行。”
叶言学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乔施予虚弱地坐在轿子里，病弱苍白的脸上带着些深重的忧虑，他喃喃道：“等见到了顾掌门她们，我们再想办法去一趟西北雪境，虚空境有你的东西，还有……”
“我们得找人。”叶言学抢先道。
乔施予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在这几天翻过来倒过去地说，听的叶言学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乔施予告诉他，他弄丢了一个人，如果那个人还没有死，那他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记忆然后去把那个人追回来。
叶言学反问他：“如果那个人死了呢？”
乔施予神情黯淡地回答：“那我们就继续活着，你找你的使命，好好过每一天。因为，十年之后，你会很想死……”
十年之后，会很想死？叶言学半信半疑地挑眉。
他的心里确实有着某种奇异的空旷感，但过往发生的事情回忆起来全都严丝合缝，就连童年失去的那一整年记忆他都记得源头，是被白无垢那个邪神给抢走的，所以乔施予说他弄丢了一个人，他只感觉不真切。
如果是那样重要到让他想死的人，为什么会被遗忘？又为什么要十年后才会想死呢？
“喂，臭书啊，那怎么你不直接告诉我我和那个人的事，还要我去找？”
乔施予望着他驾着神驹的背影，苦涩地动了动唇角，难过地说：“你身上的法印很强大，封锁得严丝合缝，就算听到别人描述也会否认的，况且我不能说……因为我怕她已经死了……她死了，你活着，还这样一头雾水的活着，你会很难受的。”
叶言学相当鄙视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我现在不就知道了？”
“这不一样……不一样的。”乔施予轻声说着，闭上了眼睛，为了躲避他的追问，只好假寐。
掠景封住的不止是记忆，还有叶言学对于她的一切感情，没了真情实感的那些爱着痛着的记忆，哪怕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再多的撕心裂肺，也只是像听故事一样遥不可及。
假如掠景看到如今的叶言学，只怕是会很伤心吧，倘若没有相爱的记忆，那他们之间还剩些什么呢？
乔施予想着，眼眶有些湿润，所以他得先让顾掌门探查清楚掠景如今的下落和情况，然后再去地藏族的虚空境将他最后那段记忆取回来。
哪怕是熙照的记忆，总好过他对掠景一无所知的现在。
说到底，他欠她的，欠了千千万万，怎么也还不清。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