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归期在即。
终于在纠结了数日之后,昭彰下定了决心。
丹砂说他这一生“恩情不负,忠义两全”,可恩情如何不负,忠义又怎么两全呢?他的恩情和忠义又是指向哪些人的呢?
之前魔王雪暴不止一次地问过他:“昭彰,你想要什么?”
这问题让昭彰一度陷入迷茫,所以最初,他的答案是“没有”,后来他明白了,想要这个词就代表着期待发生的事、发生了会让自己快乐的事。
这种,原来叫做想要。
于是,他的想要变成了魔王的想要,他想实现主君的愿望。
但现在,昭彰有了一点点自己的想要。他想要……让顾长安离开焚林,离开丹砂,去随便什么地方,只要获得自由。
在此之前,魔种昭彰的人生是条笔直的通路,前头走着他的主君雪暴,后头是一片漆黑,因为他从没回过头,所以也没看见过走过的路,到了此刻,他发现笔直的通路生了条岔道,一个摇摇欲坠的索道,索道那头牵着无亲无故的倒霉人族顾长安。
这样的选择,傻子都会做。
可偏偏,昭彰连傻子都不是,他是个脑回路奇特的犟种。
昭彰真的决定放走顾长安,然后做好了独自去接受剩下的一切的准备。
于是这天,魔种再度走上了焚林的“嵯峨巍”,他准备好了破除丹砂禁制的灵器,这东西还是从魔王堆积如山的宝物中搜罗出来的。
琉璃石打造的宽阔身躯在昏暗的焚林发着微光,昭彰背后的斗篷上密密麻麻画着一张法阵。
他沉默地踏入房间,然后将背后的斗篷一扯,就像第一次盖在顾长安的身上替他掩盖耻辱那样,又一次盖在了他的身上。
原本正走过来准备跟他说话的顾长安懵住了,可他没有多问,似乎隐隐有些预感。
“控制你的呼吸。”昭彰说着,手中不知道催动了什么法器,顾长安感觉自己手脚上的禁锢微微发烫,然后“嘣”地一声,断了。
“这斗篷上的法阵出自非人族的异兽掩息,可以把你的一切气息都隐藏起来,不要取下来,这样丹砂就追不到你的踪迹。现在,跟上我。”
昭彰语速稍快,但也尽力说清楚了每一个字,顾长安一直没吭声,也没敢喘气,心脏在枯瘦的肋骨下疯狂跳动,在这寂静无声的屋子里,震耳欲聋。
似乎听到了这存在感太强的心跳,昭彰正准备转身的身子顿住,然后侧头道:“没事的,能出去。”
顾长安蒙在斗篷里的脑袋玩命似的点着,然后立马小鸡崽一样跟上了昭彰。
他一句话都没问,也顾不上,如今除了疯狂跳动的心脏,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正在逃跑的事实。
太渴望了!他实在是太渴望脱身了!
被丹砂囚禁的这一年,让他产生某种幻觉,觉得自己生而就被他囚禁,再这样下去,顾长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忘记自由的感觉。
昭彰罩在他头上的斗篷让顾长安看不见前路,但他精光四射的眼睛死盯着下面,跟着昭彰的脚后跟,亦步亦趋。
走到山脚下时,前面的昭彰突然停住了,顾长安一个没刹住脚“砰”地撞在了这琉璃石打造的人身上,撞得结结实实,头晕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