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顾长安虽然疑惑,但更加警惕,他在脱离束缚后一瞬间就跳下了地,虎视眈眈地与二长老对峙。
他绝对不会信任一个背弃了师门的叛徒!这其中必然有诈!
“怎么,刚刚解开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就凭你还想把我怎么着不成?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顾长安额间的血管突突跳动,嵯峨巍遭到背叛,腹背受敌,姐姐孤注一掷最终惨死,这些创痛仿佛昨日般,他很想现在就豁出一条命去杀了二长老,可这并不明智,他没了大灵汇穴,如今凡人一个。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呵斥道。
二长老也不回答,只瞪着他,两人对峙许久。
说来奇怪,这嵯峨巍上原本最具声望的二长老杜若常实力不容小觑,权柄滔天到一度拿捏着顾家嫡脉的这对姐弟,想怎么训斥就怎么训斥,可说到底,他对顾长安厌恶过了头,从顾长安记事起就是这样,几位长老中,唯独二长老最是厌烦他,小时候隔三差五找他麻烦,甚至还因为苝欢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扇过顾长安耳光。
小小的顾长安顶着青肿的小脸,还安慰姐姐说,等他长大了就会打回来。
可他没能等到那一天,相反,自己最不堪的模样再次落到了这个老东西的眼睛里,并且这厌恶极了他的人,背叛山门的叛徒,在焚林解开了他的枷锁。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长安低吼。
二长老愤愤不平的样子,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心口上烙印着的一道极其繁复的法印,他咬牙切齿地说: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那短命的大哥为了让我在关键时刻救你一次给我打上的!他说我是条豺狼,不可信,必须要这样才能有所保证!这半年你在焚林受困,这法印折磨得我痛不欲生!所以我恶心你!从你是个小东西的时候就恨不得碾死你!你那该死的大哥更可恨!只恨他死得早,不然我会借雪暴之手让他生不如死!”
顾长安一愣,无法控制地低吼起来:“我大哥是失踪了!他没死!”
“哈哈哈!这你也信?不过是顾长屏怕嵯峨巍失了顾长凛被别的世家吞掉,一个糊弄人的说辞而已,你觉得什么人会在自家人间蒸发,一失踪就失踪十几年?他死了!跟你那个死鬼姐姐一样!你们顾家都是短命的鬼!”
顾长安死死咬着牙,几乎想要控制不住地冲上去杀了这个诋毁他血肉至亲的畜生。
“趁丹砂那疯狗还没回来,我送你出去!解了这诅咒!”二长老要碎了一口的牙。
顾长安将信将疑,却没有磨蹭,抓上一件衣服一穿,立刻转身。
二长老杜若常眼中难掩对他的嫌弃,却还是扔给他一件法器:“这是隐藏你的人族气息的,结界我打通了,但要混过哪些魔族的守卫要费点力气,我将你化形成魔种,你跟着我,到了焚林边境,我送你出去了,我的咒印解开,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
这突如其来的局外人让顾长安再度燃起心中的渴望,他慌张地点了点头,在二长老的灵力作用下,真的化作了一个不打眼的魔族,然后跟着他一路从布满禁制的宅子里走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无比地走在这修建的酷似嵯峨巍的山道上,造化弄人!他们两个一个是嵯峨巍的顾氏嫡脉,一个是曾经在嵯峨巍位高权重的二长老,都在那片巍峨的山峦有过无法割舍的往昔,如今东界的嵯峨巍被毁,而他们却在焚林又一起走了一遍这条早该消失于世的熟悉山道……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
对顾长安来说,二长老对他有着无端的恨意,每每看向他的眼神都像淬着恶毒的刀子,化成巴掌,化成藤条,化成无数呵斥,化成严酷的山门刑罚,一下下落在他尚且年幼的身上,一度成为他的童年阴影。
而到山门倒塌又被囚禁的今天,他才知道这恨意并非无端,而是有因有果——
种下这前因的人是他想都想不起来的大哥:顾长凛。
他们那莫名失踪的大哥,那顾长安连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大哥,用一道腐蚀脉络的咒术打在二长老杜若常的身上,以此换取二十载光阴后,当顾长安陷入绝境,二长老可以救他一次。
为什么?顾长安不住地想,大哥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偏偏保护他,而不是姐姐?
倘若大哥打入的咒文是要求二长老在危难之际拯救顾长屏,那么姐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倘若大哥没有留下这道咒文,那二长老是不是不会将这怨恨转嫁到他身上,那他和姐姐风雨飘摇的童年是不是就能好过一点了?
两个嵯峨巍的遗留,沉默地走着,心里怀揣着各自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