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顷刻淋漓了满身,她的视线被头顶涌出的鲜血染红,却依然目光如炬地抬起头看向飘在半空的魔头,然而任凭精神再顽强总难敌躯体走向极限,下一刻,顾长屏倒地,面朝黄土。
这个曾经在一团乱麻中接手掌门之位,用一己之力扛下师门荣辱,周旋于各长老与世家力量之间,保护幼弟,照料百姓,恪尽职守的坚忍女子,最终如她自己预料的那般,狼狈而凄惶地输掉了性命。
雪暴并不着急给她最后一击,只是毫不在意地抬脚跨过她半死的躯体,狂狷无比地笑着:“嵯峨巍灭。”他道。
“顾长屏!”地劫第一次这样喊她的名字,没心肝的魔种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挤满胸膛,他不得要领地抓着顾长屏瘫软的身体,疯狂给她灌入着灵力。
“慌什么,把她的魂魄囚住,回去本座可以让她和你哥哥一样。”魔王倨傲地说,“她还是你的!到时候会更听话!”
“魔种……”顾长屏涣散的眼睛穿过糊了满脸的血雾飘忽地看向地劫,地劫一边给顾长屏的躯体灌着魔灵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的灵力可以治愈这伤!实在不行就把你做成傀儡!我想要你顾长屏!你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我说过……我不会……为你哀悼。”顾长屏气息奄奄,却用非人的毅力催动一早布在身上的一道符咒,刺眼的光芒闪现,化作一把长剑直直刺向眼前的魔种,地劫本能地举起弯月刀去挡,却发现他上当了——
顾长屏的这把光剑看似决绝实际上只是一道障眼法,被地劫的弯月刀一碰就散成了一片碎光,而顾长屏趁此机会毫不犹豫地撞上了他挥来的弯月长刀,这刀正好割向了她的脖颈处,锐利的寒光闪现,顷刻间,她的头颅与身体只剩一半的骨肉还连在一起。
几乎斩首。
她用这种方式极端地方式再一次告诉他:她是顾长屏,不会如他所愿成为一个魔种的所有物。
“不不不!顾长屏!顾长屏!”地劫咬牙切齿地抓住她的脖颈,强行渡进去一分元神吊住她的一口气。
“不行!顾长屏!是我救了你的!不行!”地劫发疯一样地大喊,然而任凭他的元神再逆天,到底怀里的是个身首几乎分家的没了内元丹的凡人,所以顾长屏的气息渐渐衰落。
总得留住点什么!地劫近乎慌张地想。
在魔族,证明所有权的一种最简单的方式是吞噬。
到底,他是个魔种,即便不寻常的聪明也终究是个魔种。
所以被逼急了魔种地劫,猛然扑下身子,跟随血液中鼓噪的本能看向了顾长屏的脖子,在她的气息完全消失前,咬上了她血肉模糊的断颈。
还是热的。
他吞咽着她的热血,有些迷惑地想:第一次见到顾长屏的时候,自己在想些什么?
那日,焚林,在脱离魔界的混沌后,地劫看到一片血红的世界,心想人间也没比那狗屎地方好上很多。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顾长屏,一个那么纤细的人类,用背负整个世界的力量去背负为她剖干半身血的人。
她一定很爱那个闻起来不人不狗的家伙,不爱为什么会哭?不爱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牺牲和拼命的出发点在指向一个人的时候,带着义无反顾的祭献感,幸福地祭献。
仔细想来,初入人界,顾长屏和苝欢就已经身体力行地给地劫上了一课。让他印象深刻。
初见顾长屏的时候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地劫抱着顾长屏的身体,吮吸着她的血液,费力地思索了会,然后猛的想起来了——
真漂亮。
那时她身上染着血,半边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撕烂,露出一截和这昏聩景象不相称的白皙的手臂,在焚林永夜的月光下明晃晃地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