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垢伏在地上,像是独自承担着莫大的苦痛,他全身颤抖着,忽然抬起头,流着血泪问:“你去过皇城吗?”
掠景自己的伤心都无法收拾,此时面对绝望的白邪神,目光空洞。
“皇城美吗?我好想……好想回皇城看看!”白无垢被他自己贪图的记忆占据后,那短短的一年,在东方大陆的叶氏皇城中被人叫做慕蘭的时光,成为他的昨日。
尽管嘲笑他的可悲吧,哪怕关于爱的记忆是不属于他的,可那又怎么样呢?白无垢想,至少在记忆里,那些慈眉与善目,那些爱意和温暖,他全都感受到了,全都是给他的。
“你想做什么?”掠景木然地问。
“你的那个心上人,用他一年的记忆,超度了我。”白无垢惨然一笑,捂着心口,蜷缩地上,疼痛难当,“可他不知道我会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焚林,看到下令屠杀皇城的魔王,我会有什么感觉……神君大人!他可是太天真了,一千年的执迷不悟并不能使我迷途知返!我还是那个泥沼中不得救赎的堕落邪魔!”
“你要做什么?”掠景再度重复。
白无垢扣着泥土,一字一泣血:“我、要、杀、了、雪、暴!”
掠景没有什么反应,满心凄惶的人现在只想立刻见到叶言学,如果白无垢没有从他身上拿走不该拿的,那么将他变回去的办法就只有苍茫山的那份熙照骨灰了。
她转身欲走,却被白无垢喊住,他的语气很卑微,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掠景……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我还能再看一次夕阳吗,就像在夏园的塔上看到的那种?”
掠景脚下微微停顿,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他现在是不灭的元神,但我会找办法,总有合适的时机能让我杀了雪暴!”身后的白无垢声音凄厉。
离开焚林的掠景想着白无垢说的桩桩件件,空空如也的胸膛依然掀起绞痛。
她追着自己留在叶言学身上的那分元神,却也是在此刻感觉到了自己魂魄中属于他的那另外一半。
恶缘线捆绑的两个人本应该是不死不休的相杀业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总在一次又一次为对方牺牲,一次又一次为了成全彼此而不惜毁掉自己,这是不是代表着苍天也有算错的时候呢?
如果是过去的掠景,一定会冲着这点,用顶破了天的狂妄去掀翻这六洲大陆,逼得那天命降下天雷劈得她通身焦糊,那样她就可以趁机质问苍天了,问问它到底想把他们逼到怎样的地步?问问它,她这一生的所求不过是那一个人!凭什么不能给?
它敢不给,她就把这世上能喘气的东西全部杀光!
可她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煞神了,她带来的不详灾祸因为叶言学而消散,她的心肠变软,胆子变小,她凄惶又驯服,只想对天命叩首。
膜拜它,恳求它,不要再把苦难降临到她宝贝的那个人头上。熙照已经粉身碎骨,今生等着叶言学的终极使命又是什么呢?
她不敢再想,也不忍心。
“放过他吧……放过他,我来忏悔。”
浓浓的黑色灵流中,掠景望着天空,终于在一千年不屈地挣扎后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