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些的白无垢第一次在纯白无垢的心中燃烧起怨毒的业火。
这火凶猛，他匍匐在地，一遍遍抠着自己眼睛的大洞希望把那些恶心的蛆虫剥离自己的肉体，他用指甲抓破已经惨不忍睹的皮肤，他瘦到干枯的双手沾着自己的污血在地上不断地画着最恶毒的诅咒，他嘴唇颤抖，满是黑血的嘴里日复一日的念着不甘的怨恨。
白无垢，这个蕴含纯洁神力，从出生就被选中，一生清净纯白，没有眼泪的奉神贡品，拥有最纯洁无暇的灵魂。
而此刻，圣洁的灵魂被怨恨玷污，不成人形的白无垢却在怨念的力量中感受到了自己的眼睛——
那双生而异色的美丽翠眸，出自他的血肉，凝结着世间罕有的纯白，被摆放在供奉枭神的神殿中，等待着那位神明的临幸。
在被遗弃到这处死地的第一百七十七天，白无垢腐烂的肉身抵死不休，他与神庙中的眼珠相连，见到了真正的神明。
枭神盯着翠色的眼珠，蛇信般的长舌舔了舔嘴唇。
“我喜欢纯洁的绿色眼睛。”
瘴林中的白无垢嘶声狂笑起来，以这双枭神最爱吃的眼睛为代价，濒死的人向神明提出大不韪的交易：堕落为黑暗肮脏的邪魔，于泥沼污秽中重生！
神明吞下眼珠，要他用往后余生吃尽万万澈亮的眼珠，于是白无垢诞生了。
成为不洁之物的白无垢，穿着残破不堪的污袍，空洞着双眼，回到了他的部族。
“生下我的人就一定配为人父母吗？”
他在找到那所谓的生身父母的陌生人时提出这样的疑问，当然已死的人不该这样出现，所以回答他的除了恐惧的尖叫就再无其他，他们死死护着怀里的一双儿女，情状炽烈，不像在演戏。
而这一双和白无垢血肉相连的弟妹，有着和他相似的乖巧皮囊，还有一双生动美丽的黑色眼眸。
“他们是你们的孩子，那我呢？”白无垢有些惶然，“因为我生而不同所以倒霉做一个祭品吗？”
这对陌生男女曾经自生下他后只去看过他一次，准确来说是看他的那双眼睛。
侍奉枭神的部落在近来不平静的天灾中感到了恐惧，为了祈求部落福泽想尽了办法，就在这时候，一双绿眸降生在了他们中，这是一双不能更合枭神口味的眼睛，泫然欲泣，望进去的时候能感受平静。
人们大喜，将这婴儿供作无尚佳品抚养，苦海无涯，用这一条小命换取全族的指望，人们想不出比这更划算的办法，就连他的生身父母也喜极而泣，舍弃这么一个，往后再有的也可以是亲爱的骨肉。
白无垢抬手轻轻触摸他的弟弟，却被父亲一把打开了手，他们一边后撤一边咒骂着。
然后活生生的四个人，被掏出眼睛，剥皮食肉。
他吃着与他血脉相连的眼珠，感受着来自家人的爱。
是很美味的爱。
“说过一定会回去接我的人，为什么要许下根本不会兑现的承诺呢？”他找到族长后，这样问他。
这个用各种手段折磨他，让他从小杜绝哭泣等等常人该有的行为的人，在见到他的时候骂他是堕落的污秽。
“我的确已经污秽。我是堕魔的白无垢，你们创造的邪魔。”他坦诚地说着，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然后，全族被屠，无一幸免。
“神君大人啊～我见识过真正的天神，虽然他后来殒身于八神之战，可他教给我一个真理……”白无垢一步步逼近倒坐在地的叶言学，森然道：“那就是——根本没有仁慈的神明！”
白无垢少年温软的皮相骤然裂开，露出腐坏的内里，他疯了一样袭向叶言学，“你什么都不懂！没人能懂！”
叶言学匆忙一滚，闪避开白无垢的暴击，偏偏在这时又开始七窍流血，他低骂了一声，拔出清水寒剑，剑灵白灵扑向白无垢与之缠斗起来。
叶言学抹了一把脸，剧烈的咳嗽带来无法遏制的血腥从口中喷出，他按着自己的心口，大概明白了乔施予给他的那份所谓“忽栾云平”的记忆究竟是什么东西，和刚才突然觉醒的天眼有关，这是摧毁他凡人之躯令他逐渐脱胎换骨的东西，属于熙照，而不是忽栾云平。
“你个病秧子，怎么着都要坑老子一把！”叶言学捂着口鼻，身体的剧烈痛苦让他难以支撑。
由于实在无暇跟白无垢打斗，所以叶大少转身准备逃跑，就在这时，一道喷涌着火红灵流的黑刀从他身侧呼啸而过，直直杀向面目扭曲的邪神白无垢，凶狠的陌刀瞬间贯穿了白无垢没有皮肉的头颅。
是不别，是掠景！叶言学见刀识人，一时慌得不能自已，疯狂擦拭着自己的脸想把脸上的血擦掉，但这一切都落入了煞神的眼中。
疾飞而来的掠景看到七窍涌血的叶言学，早已挖空的心脏处竟然疯狂疼痛起来，今夜原本是她打定主意的离别之夜，偏偏怎么等都等不来她准备封印记忆的人。
掠景扑过来，但又没敢用半分力，就这样一把抱住了叶言学。
“我没事！真的没事！天干物燥流鼻血很正常！”叶言学抹得满脸的血惨不忍睹，却瞪着一双无限缱绻的湿润美目真诚地说着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