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宇文澈风朗朗笑着,在那身姿宽阔笔挺的人尚未转身过来的时刻,小小的阿焱就慢慢松开了宇文澈风的手,他总是这样识趣,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结束。
然后一身干练蓝海色家服的宇文珂回首,在短暂诧异后,这个肃然冷清的男子露出了孩子般欢欣雀跃的表情。
每次看到宇文澈风时,阿珂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年幼的十六焱静静看着他们,没人能昧着良心说这对碧人不相配。
两个人相谈几句后,宇文珂发现了站在后面的小家伙,“你带小十六出来了。”他低下头,周正的眉眼温柔平和地看着十六焱。
宇文澈风笑着应道:“在傲月宫里他待着拘束,正好领他出来走走。”
“小十六喜不喜欢糖果?我方才看到街上新开了一家店。”
宇文澈风提起手中的袋子:“我给他买了,但好像不太喜欢呢。”
“竟然有小孩子不喜欢吃糖的吗?”宇文珂似乎很意外。
“不喜欢。”十六焱冷冷地扔了一句,然后垂下头,他没有针对宇文珂的意思,只是真的不喜欢糖而已。
从前和母亲在妓馆相依为命时,那些客人进房间时经常扔给他几颗糖果,从那时起,那股甜腻的味道给他带来的都是不堪的恐惧。
宇文澈风把孩子抱了起来,心无挂碍地朗声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十指有长短,树木有高低,喜好自然有不同,这没什么的。”
宇文珂自是君子心性,将那包惹得小十六不快的糖收起来,和宇文澈风并肩有说有笑的往长街明媚处走去。
有幸看到他们二人同行的人,无不感叹这是多么相衬的一双良人。
宇文焱后来总是在想,倘若澈风和阿珂不是那样相配,倘若他们不是如此洞悉对方的心性,那宇文澈风就不会对宇文珂骤然变化的心意耿耿于怀,痴缠着不肯放手,如果他们不是那样心有灵犀,澈风也不会追着那点蹊跷,查到傲月宫最深的秘密。
在宇文珂当众宣布脱离傲月宫并与挽留他的宇文澈风割袍断义后,宇文澈风就此跌入谷底,而宇文焱眼睁睁地看着完美的澈风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寒冷的夜晚,烂醉如泥的宇文澈风在坐在院中,满房伺候的人都被他大发雷霆地赶走,这空荡的奢华庭院内,只剩一个醉鬼,和一个满眼濡慕的少年,站在他的不远处一直望着他。
“全都走了!你又留着干什么?”宇文澈风含混不清地说。
少年神情肃然,深邃的眼睛略显阴鸷,定定望着人的时候,让人不自觉心虚。
他就这样盯着宇文澈风,最后认输似的,说了句:“很冷了,进去吧……哥。”
宇文澈风微怔,忽然再说不出一句重话来,旧日他总是变着花样哄这心思太重的小师弟,希望他露个笑脸,希望他叫一声哥哥。
“起风了,回去吧。”宇文焱再度开口,他少年的身体初长成,还有些单薄,却已经有了几分后来的轮廓。
这一年他已经被赐姓宇文,成为傲月宫的绝佳公子之一,也是其中最年幼的那个。
“他为什么丢下我?”宇文澈风讷讷地望着他。
宇文焱默然,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他曾以为澈风会永远跟阿珂师兄在一起,哪怕大尧国提出了用长公主联姻,可澈风明确拒绝了,宇文焱了解他,澈风虽然一向宽和体谅,却也有自己的坚持,这事到最后肯定不会成,但他没想到阿珂师兄竟然会那样突然地舍弃傲月宫。
宇文澈风在这致命的沉默中饮尽了手边的烈酒,低低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