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妖摇了摇头,作为一个魔种,她有的感情不多,但都算赤诚,所以有些难过地说:“身体被黑衣不详人粉碎了,那颗头被白无垢扔了。”
白无垢可不像瘟妖是个傻子,并不想此刻去触魔王的霉头,连忙摆手:“主君说不要了,就扔掉嘛。”
“扔到哪里了?”
白无垢一愣,“就……这下面。”
魔王雪暴低头,看着王殿露台下的绝崖深渊,“这下面?”
白无垢猜不透主君此刻的心思,只能点了点头。
霎那间,雪暴的黑袍猎猎作响,他展开双臂从悬崖上直冲进一片漆黑的天堑中。
“主君!”瘟妖吓得几步冲上前,却已经连魔王的人影都看不到了,“白无垢!主君怎么啦?!”
白无垢微笑着,双手拢进袖囊里,饶有趣味的样子:“主君去找昭彰的头啦~看样子我们的老朋友或许能回来呢~”
“什么老朋友?”
“昭彰。”
“啊?!”丑陋的瘟妖受到惊吓,用兽人长满毛的大手捂住嘴巴,本是个十足少女的姿势,但她做起来总让人觉得诡异非常。
“呃……瘟妖啊。”白无垢虽然没有眼睛,但不代表他看不见,瞎子非常难耐地开口:“你不是之前求主君给你一副新的肉身吗?主君派我去找了,合适你的,我带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选好以后等主君回来给你拼上。”
“啊!真的吗?!我要看我要看!快带我去!”瘟妖刚雀跃了没了一会,立刻道:“不行啊!主君大人跳进天堑渊了!我们不下去找他吗?”
“那地方啊~像我和你这样柔弱的妖怪可不适合去,里面全是腐蚀意志的阴煞。”他说着突然笑了:“或许黑衣煞神可以去上一去,但我俩就算了吧。走,瘟妖,带你去挑你想要的肉身,到时候请主君给你拼起来。”
瘟妖于是恋恋不舍地离开这满目疮痍的王殿。
“丹砂跟我说你动凡心了,竟然还是个灼华山的人吗?”路上白无垢揣着手,悠哉悠哉地打听着八卦。
直来直去的瘟妖点了点头:“他说灼华山很美!昭彰跟我说过,咱们主君也是灼华山出来的,我很好奇,想去看看,可是主君说不行。”
“你啊就是见识太少,我那有好多人族的画本,正好适合你,全都送你啦!你拿去看看,人心啊,就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值得长久惦记的。”
瘟妖听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她知道白无垢活了很长时间,并且最擅长的就是和人打交道,他能一眼看到人心中最深处的渴望,一定是个很懂人的,所以连连点头,“画本里是什么故事?”
“什么都有,爱怨怼、恨别离,讲恩怨的,讲情仇的,讲野心壮志的,那可太多了。”白无垢一笑,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说起来,丹砂这次回来不太对劲,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瞎子八卦起来的时候,虽然眼睛仍然塌陷着,但瘟妖觉得他的眼睛似乎在亮闪闪地发着光。
“不知道,他的住处也被毁了,除了昭彰被杀的那天,他再没露过面了。”
白无垢舔了舔嘴唇,“说起来咱们那位神算子真的很有意思呢……我可是从没看穿过他的心。”
“我的呢?那我的呢?”魔种瘟妖跟他们相处的时候像个人类的小女孩,这时兴冲冲地缠住白无垢。
白无垢歪歪脑袋:“你的,还用看?写脸上了,一张怀春少女的脸!”
瘟妖却很认真,“白无垢你看看我,我想知道我心里在渴望什么。”
白无垢先是一愣,然后真就如她所说沉下心看了看她的欲望。
看完后,瞎子有那么一会儿的失神。
诞生于魔界污秽的女巫,生而罪孽深重,最擅长传播瘟疫,可她却有一颗纯白如稚子的心肠,里面装着一双眼睛,小鹿一样干净漂亮的眼睛。
半晌,当瘟妖耐心告罄,着急地推了他一把,瘟妖手臂粗壮,把单薄的少年瞎子推的一歪。
白无垢咂巴了一下嘴,道:“你相中了他看你的眼神。”
“是啊是啊!你真的神了!”瘟妖高兴地跳了起来,“他的眼睛特别漂亮!我从没见过那样干净的眼睛!他还看着我,没有嫌弃,也不想攻击我,就只是看着我,你明白吗?好漂亮!真喜欢!”
白无垢撇撇嘴,不满道:“是很漂亮,可比我的眼睛还差了点。”
瘟妖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胡说八道!你连眼睛都没有呢!”
“哼~我以前有双世上最漂亮的眼睛!”白无垢佯装生气,瘟妖笑着,捂着心口无比满足的样子。
“真好啊白无垢!我渴望他的眼睛,就说明我喜欢他的对不对?我想去见他!只要能再见见他,让他再看看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傻瓜。你可千万别像我一样啊……”白无垢抬手,揉了揉瘟妖打满结的头发,“别像我一样,说真的,会死的,死得很惨。”
瘟妖不解,毕竟没人知道白无垢的来历,像他这种因为契机堕魔的邪物,只要洞悉了前因后果,就很容易被超度,所以关于他堕魔的原因,成为一个秘密,也算他的一个死穴。
“你是为什么堕魔的?为什么我像你的话会死?”魔种到底异于常人,直愣愣地开了口,问人家的命门所在。
“我才不告诉你~”白无垢一笑,乐颠颠地跑了。
“我不会超度你的!告诉我嘛!”
“就凭你个缺心眼儿的小丫头,还想超度我?”白无垢大笑,笑得太过肆意以至于凭空生出一抹悲凉。
焚林的月光今夜仍然眷顾着这片没有希望的土地和污浊的生灵们。
白无垢大笑的叹息在苍白的月光中飘散。
“没人能超度我……”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