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家双生子十分为难地互相看了看,谁也没动。
“给我镜子!”叶言学这一声算是怒吼。
“没什么事,殿下你别急,等解了这蛊就好了。”顾长屏紧紧攥着拳,眼里映着叶言学失措的样子。
他身上扩散的红疹比之前又恶化了,虽然几个人不间断用灵力压制,没让那些猩红的疹团溃烂,可大片的疹子上依然生出些密密麻麻的凸起,怎么看都是触目惊心的。
叶言学深吸了几口气,他撩开胳膊上的轻衣,大片疙疙瘩瘩的红疹几乎遍布了整个手臂,里面还密密麻麻的痒,痒到现在他几乎都习以为常了,由此可想,现在他的脸上是怎样一副光景,他长出一口气,有些发颤。
这个世界上他叶言学最珍爱的除了自己的小命和掠景之外,就是这副皮囊了!!!真是要命!
然而此时此刻,叶大少竟然相当没正形地想:“地藏族那坑爹的《天地寰宇榜》的绝世美人榜首估计要易主了,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使劲甩了甩头,高热的体温让他有些眩晕,思绪好像比从前更加不受控制了。
恍惚间看去,无论是一脸紧张的纷家兄弟还是紧锁眉头的苝欢和表情凄凉的顾长屏,怎么看都像死了亲娘,叶言学看看他们,心里莫名宽慰不少,倒也不必摆出这副样子,他的脸蛋他自己心疼一会也就罢了,哪有他们想的那么脆弱呢?
叶言学轻叹一声,难耐病痛折磨,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抓住床沿稳住自己,闭住眼睛对他们道:
“得了,不照就不照,到时候拿灵力给我灌,不落疤就行。”
苝欢艰涩地动了动喉结,“不会!医好病,一定会散去的!”
“那先借你吉言了……”叶言学耸耸肩,故作轻松地道:“苝欢,拜托你件事,找个信得过的人,帮我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叶言学睁开眼睛,如水的明眸十分含混不清,有些不正常的发红,“大概一千年前……世上曾有过一位……魔神,名叫慕尧。看看有没有非人族留下关于他的记载,最好能查到他和神主温凉有过什么交集。”
他说完有点无奈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天呐,我在说什么胡话,一千年前,死无对证的事……最近噩梦做太多,变蠢了。不了苝欢,你还是查查五百年前,非人族传说中的救世主熙照去过哪些地方……”
叶言学脑子转得飞快,熙照的骨灰当年被一分为三,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他暂时没头绪,他只知道一份骨灰将他引入伊斯达尔旦沉没的黑金宫殿,寻得了被封印的失落神剑。
那其他两份又将带他去到哪里,寻回什么呢?
虽说他成天老子长老子短,本少爷杀了你、本少爷这这那那的喊得凶,实际上连只鸡都没杀过,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成天呈嘴快放狠话,骨子里却实实在在就是个没追求的二世祖,如果不是雪暴屠尽叶氏,如果没有这些推着他走的外因,如果不是悬在头顶上的天命威胁,他毕生追求不过是当个富有的俊男,和掠景开开心心地过小日子,不舒服吗?不开心快乐吗?何苦自讨苦吃呢!
叶言学从不爱耍矫情,更不喜欢给自己添堵,他的心肠既不够狠毒,意志也全然不坚决,说来说去,是个天生的良善之徒,随波逐流奢侈享受地过完一生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他一直抗拒着,妄图躲避这些事,但又无可奈何地被那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往前走,无数次梦境中出现的过往,那些沉痛的叹息、撕心裂肺的诅咒和诘问,一步步逼得他退无可退。
既然躲不掉,不如自己去弄清楚!一千年前,天命和神主温凉之间发生了什么,和那个闻所未闻的魔神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地藏族那个副使一口咬定八神之战因魔神而起?
叶言学说着,撑起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喃喃自语:“我得,找回另外两份骨灰。还得去妖界……掠景一个人,我怕出事。”
“殿下!”几人忙忙上前,可不用他们阻拦,叶言学一软,已经栽倒在了软榻上。
这个世界忽然离他很遥远,苝欢和顾长屏焦急的声音和表情都飘忽到了远方,叶言学仿佛沉进一片浓稠的黑色深潭,黏稠而沉重的东西包裹着他、拖拽着他,将他裹挟进无法呼吸的黑暗水底。
这种被吞噬一切力量的感觉并不陌生,叶言学几乎就要溺毙在浓浓的潭水中了。
一首诡异的童谣在这时断断续续地在他耳边唱起:
“苦刀山,深火海。不灭怨鬼成霸王。
霸王一不闹地府,霸王二不乱人间,霸王三不捅破天。
霸王只在桥上坐,等天送回不归人。”
不灭怨鬼……会是那个地藏族口中的魔神慕尧吗?他心中不安,混沌中只听闻一声极轻的叹息,凉凉的吹在耳畔。
是神主温凉的声音,衰弱却透着股抵死不休的顽固: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温凉时至今日终于领教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