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矫情的九玉玲珑羹是叶言学还是那金玉王朝里小小的王子时最爱的甜点。
味道总是勾结着记忆同行,他记得母上会亲自为他煮食这个,书香滋养大的母后会在为娇儿手染阳春水后难得露出些女儿家的憨态,自豪地问他:“蘭儿,你是要淡甜的,还是极甜的?”
掠景的手在叶言学的眼泪掉在碗里的时候僵住,这是她毫无办法的人,容易发青碰紫,容易生病中毒,一病好像怎么不都好不了,让她惶恐着失去他。
尤其还这样爱哭。她实在怕他哭。
“小时候我母后也这样给我吃,她问我要怎么样的甜,淡淡的甜,还是很甜很甜的……我说淡甜不够,极甜太齁,要中甜的。”
他一滴一滴掉着眼泪,大口大口吃着甜羹,殊不知这金贵的九玉玲珑羹可是花都之主苝欢亲自采购原材料兼职快送,煞神掠景监督厨子制作出来的。
“离开家以后我就再也没吃到过,也不敢去吃,怕吃了就想家,难受的想死。”
叶言学笑了,抬头看住掠景,少年气的脸上是一览无余的脆弱,脆弱中夹杂着很纯粹的喜欢。
“不过现在我不难受了……不想寻死,也不用借酒消愁,更不觉得生不如死,我想好好活着……因为现在有喜欢的人、有朋友,就又有家了。”他鼓着腮帮子,带泪笑了。
苝欢微怔,垂下眼帘,温驯地笑了,长睫掩映下的眸光闪烁,分明差点掉眼泪。
掠景轻轻替他擦掉脸颊上的泪,她到底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万般欢喜与爱恋,全都融在如水的眸光中,这双眸子里,清清楚楚,也独独装了这一个人。
屋内三人,一个遭天谴的极煞凶徒,一个半犬半人受尽白眼的狗杂种,一个亲人灭绝的“落魄”二百五,难得这样享受了一时的温馨安宁,但过了一会儿,叶言学就痛苦呻吟着昏过去了。
都道美景常在方有趣,可若是世间离散更多,但只要有过温暖,哪怕如此刻般短暂,也能放在心头,暖上好些年华了。
这日屋内的融融温馨,三个人在日后的百年坎坷凄苦中,都未曾忘却。
第二天,掠景整装待发之际,顾长屏和纷家的双生子也终于赶来了此处。
掠景一看他们来了,也不啰嗦,“你们好好守着他,时刻要给他渡灵,我会带巫医回来。”
“巫医?!”纷家双生子显然平日没少偷看那些非人族的志怪书籍,瞪大了眼睛,十足兴奋,“隐居在妖界的巫医族吗?可他们不是世代不可离山吗?”
掠景冷眸没有一丝起伏。
很好,这是把“他们不离山我会把他们撕出来”这个事实写在了脸上。
纷家二子了然闭了嘴。
苝欢有些头痛,他不是没考虑过巫医族,只是人家有训诫要恪守,他身为非人族的都城之主,不可能侵害非人族的“生命健康”,所以这次他从花都出来除了掠景指名要的几个食材外,还带了不少世间珍宝来尝试解叶言学身上的蛊毒,可那个肉球掌门不知道是用什么灵体炼制的蛊,竟无解法。
“掠景,还是我去吧,如果我出来时就从妖界带来了巫医族,就不必折腾了。”苝欢自责道。
掠景摇摇头,她沉默了一会,沉声道:“我起了心魔,为了不失去叶言学,会想要杀他,我留着不是良策,我去比较好。”
几人愕然。
掠景又对苝欢道:“他把你给他的心头血渡给了我,不然这个蛊不一定能伤到他,至少也没有这么严重。或许他吃的这些苦就是帮助天谴之人要付出的代价,就和当年救了我的你一样。”
掠景最后无比眷恋地抚过叶言学沉睡的脸,“我的诅咒依然有效,只是多谢他,没有那么致命了。”
她转过身,平静却很坚决道:
“劳烦大家代我守护我家言学。”
“他醒来找我的话,告诉他我会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