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学冲上去死死攥住他的黄袍,目眦欲裂的眼睛能射出刀子来。
他和那位王孙氏的大皇子交集虽不多,却记得他言辞坦荡地说:
“为西北王孙氏的脸面!为煞神的陌刀不要出鞘!为大尧国皇宫不要流血千里!也为了……他是我父!”
虎毒尚且不食子,人又怎么能为了膨胀的欲望而弑杀亲子,甚至还玷污他的尸体呢?
他对着王孙不息怒吼着:“他竭尽全力阻止你堕落!可你却杀了他吗——”
王孙不息也不退让,曾经无比威严的眼睛因为迅速的衰老而变成毒辣狠戾的三角眼,他盯着叶言学呸了一声,“你以为生在皇家,还有什么舐犊之情吗?!成王败寇!这就是帝王家的父子!”
“不是这样的——不是!别给自己禽兽之行找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
叶言学愤怒至极,只因他也生在皇家,也有过为人君王的父亲。
某一年大哥娶亲,皇城大庆,放了连天的烟花把夜空点得通明,叶言学那时七岁,偷溜进烟火师的库房,把里面点了。说来奇怪,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作死行为,竟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拖延了些时间,给他了一线生机。
但无论如何,那一次,作天作地的混世魔王终于有了一点恐惧感,在大火和爆破声不断的巨大库房里他蜷缩在最深处的角落低低地哭。
然后,他在熊熊的大火中看到叶氏那顶天的伟岸君王,满身都有烧得焦黑的伤痕,散乱着头发满眼仓皇地冲到他的身边。
“蘭儿不怕!爹爹来了!”
叶正崇解了外服和中衣把他严严实实包住,然后抱着他冲出了那场大火。
叶言学那天吓傻了,此后再也没有放过火,而他终生难忘的,是仿佛不会被世间任何打到倒的父上,抱着自己时清晰的眼泪。
侥幸逃生后,叶氏的君王生了很大一场病,虽然身上的疤痕被御用炼仙修士治愈,但他仍然昏睡了几日,叶言学则战战兢兢地跪在叶正崇的王塌边,一边心疼父上,一边担心自己要挨揍。
几天后叶正崇醒来,看到成天作死的活祖宗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心肠已经软了半副。
“你过来。”
叶言学依言凑上去,看着父上虚弱的模样,十分没出息地哭了,“父上!我错了!罚我吧!我真的错了!你还疼不疼——”
“大男人,哭得像什么样子。”叶正崇抹掉他小脸上的眼泪,叹息又叹息,他摇摇头,“这伤一点都不疼。可只要一想到为父差一点就失去你……这个,要更疼,只是这样想想,都觉得疼。”
是啊,这样的疼,哪怕只是想想就觉得好疼。
叶言学此刻就有这样窒息的感觉。
“你根本——根本不配做任何人的父亲!怪不得阿吉莱入皇宫一去不返!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叶言学,我不服!你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中的废物凭什么能让神剑认主?!凭什么能拥有《天道浩渺录》?我告诉你,一个时辰前我就打开了城门,我释放了宫里染了瘟疫的人!你带来的那些世家掌门们一听说有瘟疫就全跑了!哈哈哈哈哈!至于你!这个世上你唯一在乎的人!你不应该去看看她吗——那个遭天谴的煞神!”
叶言学几乎是头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就已经放开王孙不息开始朝望山门奔去了,他不能再想更多,譬如:东界世家跑了是不是件好事,顾长屏有没有见到苝欢,这疯了的国主放出的瘟疫是什么缺德情况……他只能想着最后一句话:
这个世上你唯一在乎的人……你不该去看看她吗?
“掠景……掠景!掠景!!”叶言学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