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掠景百般思量间,叶言学抬手扫过她凉凉的脸颊,用很轻很轻的声音低低呢喃道:
“我这一生都在竭力摆脱所谓天命,最后却无一不应验。”
说着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不觉嗤笑一声,从小“天命”二字就压在他和叶氏一族的头顶上,让他生出那样多的踌躇和不忿。
然而任凭他有天大的不愿意,到底这么多年的蹂躏下,全身身上只剩一张嘴还硬着,嚷嚷着说一句:“不信天命!”
可说到底,他比谁都要不安,那只看不见的手对他掌控太深,让他深感来去不由,就像在兜头扑下的海浪中随波漂浮,哪怕他攥着拳头骂骂咧咧,但到底这不容置疑的浪潮从未因为他的意志而有过半分停留。
所以,他其实很怕。
“有朝一日你真要我的命,我愿意给你。掠景……你的心,是不是其实是有一点偏向我的……你喜欢我吧……”他声音轻轻,却十分坚定。
掠景一震,眼睛一下失了焦,只能强撑出一副目视前方的样子,实际上早已心乱如麻。
叶言学有些无力地靠上掠景的脖颈,气若游丝地说:
“所以啊……我不要你用束灵起誓。我喜欢你,你要杀我,我不躲。”
说完这话,他忽然在她怀中脱力,脑袋垂在她的肩膀上失去了意识,掠景这才发现他身上斑驳着血迹,再一伸手探查,发现他五脏六腑皆有损伤,竟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她用身上的绒袍裹紧了他,像拢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良久,她们才飞至光亮处,到了刚才叶言学被埋伏的悬崖边,掠景横抱着他落地。
刚才围殴叶言学的那些地藏族人全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而依然昏迷不醒的乔施予被一个一身鸦青色曳地长袍的散发男子扶着,这人便是地藏一族现任族长。距离这男子几步的地方站着那个叶言学在彼岸花田见到的异色瞳青年,他仍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但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着急。就是他刚才察觉了地藏族副使的异状跑去通知的地藏族族长。
“掠景……吾身为地藏族现任族长,管理族人失职,令你的友人陷入险境,实在羞愧。”
这男子言罢竟然把乔施予交给身边的安命,双手掌心朝上奉于额前,极度恭敬的弯下身子,朝抱着叶言学的掠景做了个地藏族的最高规格大礼。
“象、象帝大人……”鹌鹑样的安命被吓得直哆嗦。
掠景却没什么反应,她知道这人的大礼实际上是给谁的。
她冷声道:“找个地方给他疗伤,别装了,我知道你在拜谁。”
这被称作象帝的地藏族族长动作一滞,猛的起身看着掠景,“告渊告诉你们的?”
“那人叫告渊?他堕修罗道了。”掠景言简意赅,稳稳当当抱着叶言学向山外走去。
一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黑衣不详人未曾察觉自己正紧蹙着眉,好像从叶言学掉入她的生命开始,煞神就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一个活着的人。
而此刻她强悍无匹的心中竟掀起不安,那个地藏族的话代表着什么……她知道所谓天命有多残酷,而那个人是知道了些什么才会一口咬定她会杀了叶言学呢?还有叶言学说那句话……
“我喜欢你,你要杀我,我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