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殿内,换身的魔王再度陷入无边的梦境,可这一次,他不要昭彰再给他布美梦诀。
因为他开始痛恨每次入梦都看到的过往,那些所谓的美梦,仿佛一遍遍向他证明,那些好的东西全部都是他再也不能拥有的过去。
曾经魔君寄希望于未来,当他覆灭世间所恨的一切,他的美梦诀里会出现的,就是他主宰万物的此时此刻,可现实却是——他经年未变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他在每年曜灼日都把自己关在寂静如深渊的焚林巅峰。
黑暗中,烛火闪烁着温暖的火光,对魔王而言显得如此致命。
曜灼日,是白梧的生辰,也是他当初在雪中拾到雪抱的日子。
白梧常说他的抱儿是天赐的礼物,他把曜灼这一天也定为雪抱的生辰。
世人皆知白梧的为人何其良善,眼神何其仁慈,在教授首徒雪抱的时候既怜爱又宠溺。
可雪暴却在经年累月的煎熬中越发痛恨那个虚伪的庸人!
百年前,当雪抱被逐出山门,已经断骨锉筋的身体废人一样,他无法站立,趴在一匹神驹背上,这是白梧给他最后的施舍,让一匹神驹送他下山,离开东界自生自灭。
然而对于雪抱来说,这漫长的折磨才刚刚开始:他在离山时被一众世家长老密谋着下了毒蛊,阴毒的蛊虫从内部咬噬他的经脉和血肉,他知道这不是白梧的决定,却把这件事全部怪罪在了他头上——若非白梧是个难堪大用的废人,身为掌门不能痛下杀手,却也管不住那些渣滓在背后用些下劣招数,他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内部溃烂的雪抱在神驹背上撑了五天,当神驹飞离东界大陆,他知道自己的惨相不会落到那些人的眼里成为笑柄,于是雪抱不再挣扎从神驹身后滑了下去。
从空中坠落的时候,强劲的风吹着他的每一寸都是伤痕的皮肤,难得有些舒适。
可神驹没放弃他,俯飞下来叼住雪抱。
于是,一个半死的人和一匹神驹在中心大陆的密林中,走了一夜又一夜,雪抱呕出的血带着内脏的碎肉流淌在神驹的背上。
体内的蛊毒凶残无比,缓慢而煎熬,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在连牙齿都因为蛊毒而一颗颗掉落的时候,近乎过瘾地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这样的东西竟然还能活?!那就该更加坚强地撑下去!多一天是一天!要是有十天百天,那他会长好骨头,打上灼华,让白梧亲眼看着他把那些人全部杀光!最后再把白梧撕个粉碎!
雪抱疯狂笑着,张开血口,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牙齿一口咬在神驹背后。
他要活!要吃东西!要看着那些人死无全尸!
神驹受惊本能挣扎,但雪抱孤注一掷,他再一抬口咬住神驹伤口,生生撕扯下一块肉,生吞下去,然后又是一口,折腾中神驹摔倒,他也被甩下来,然而倒下的神驹不再挣扎,可能也是长久以来的颠簸力竭了,静静躺在地上,雪抱匍匐过去,继续用嘴撕扯着它背后的肉,然后在痛苦中渐渐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雪抱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在一汪清泉旁,神驹把他拖到这里,静静卧在他身边,它背后的创口惊人,还在流着血。可能神驹天性忠诚,即便人打杀它,它也会任其宰割。
雪抱咧嘴笑了,“你是我最后的干粮。”
他在这里靠着喝这匹神驹流出来的血又撑了几日,可蛊毒到底比雪抱更加嚣张,他的一半肉体已经腐烂透了,趴在地上只能喘口气。
在雪抱感觉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的最后一天,神驹拖着残破的身躯给他带来了一个活人,然后就倒在了他的身边,没了气息。
可谁也没有料到,这活人,不是普通的人,他将是雪抱的是救星,也是让这世界陷入浩劫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