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息王盯着远方独自出神许久,回过神来说道:“此间事了,走吧。”
“霍云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走吧。”
静息王瞧着“霍云成”吊儿郎当的样,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你还能存在多久。”
“霍云成”感伤欠奉:“关你屁事。”
静息王被这话驱散些低落心情:“我在乎你给我免费打工的时间啊,还关我屁事?”
“霍云成”回头瞧了一眼坟墓,像在做最后的告别,回过头来说道:“那就得看‘我’什么时候厌倦了这种把戏,什么时候能把我收回去了。”
静息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愤愤不平?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人生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他人做嫁衣,那心态可能就会和刚才的本你一样,会疯的。”
“霍云成”这才听明白静息王想要解决的疑问是什么,认真回答说:“原来想不开,但过了许久也想开了,活就好好活,死便坦然死,活在当下而已。那个秃头说得不也挺好,只是体验。而且我之不存在是彻底的不存在,没有其他别的轮回、飞升、沦堕之类的折腾,也挺好其实。”
静息王沉默良久,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像是已经有了某个答案。他又奇怪:“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无知者无畏。你既然知道还这么说僧人之浑称,不怕犯戒?‘佛法僧’三宝不只是口头说说的尊敬就完事了,可担着因果呢!”
“霍云成”混不吝地说道:“因果又不算在我头上,我怕什么?”
静息王摇了摇头笑骂道:“你啊,就嘴硬吧。”
转眼,三人即在地狱中。此间众生丰足,只是哀嚎声须臾也没有过停歇。
霍云成席地而坐,背靠公园花坛的石边,眯着眼认真享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舒适。在经历了自杀死亡与丧子之痛的真实心情后,他感觉活着真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了。
霍云成沉浸在这简单的享受中,不觉生出一种幸福心情,伴随还带一种前所未有的在世界中生存的实际真感。
午后的阳光,朦胧、空洞。时间在这段过程中,仿佛没有流逝,只是重复着风紧与风缓。整座城市的音律渺远,散响着与自己节拍不同的变奏。来往的车辆谱出不同乐谱,像在虚幻梦境中,因自身与之遥隔且在飞速切换。初秋的风裹起早熟的落叶,驰滚过平坦的水泥路,发出沙沙声响。停留觅食的住鸟不时叽喳,人声若近若远虽几人成言语但仍显孤独。
太阳总是暖照。该怎样形容这清欢之心情与适悦之感觉?
是春天,独自漫步在焕新之河畔,略看如绿雾般萌生之嫩草,定瞧远树冒蕊吐黄之晕光,感受清寒织暖的温风,戏听或不存在或存在的点水逐鱼;景色合融在清灵的爱意流转间。
是夏天,坐在铺地凉席之上,偶遇穿堂风,吹展舒开一个个年少之梦好,荡绕在自己身边总成依偎留恋,即使清醒也不愿清醒;过去的路一一浸润在时间中从未离去,始终等待着自己安心梳理,可有空闲?
是秋天,立在泛黄之田野中,远处归雁时鸣,不知今夕何夕地任凭时间跳跃在河水中随看其时浮时沉,终归远方宁静;嗅到野火燃烧薄膜的微厌,使人不禁想到后山山枣的泛红成熟;天地复备沉寂,年少欢乐被其一同清算。
是冬天,闭眼窝在被窝,枕边播放着喜欢的音乐,耳边寒风恐惧,屋内炉火却烧得炉子通红;岁月重回新开,虽悲不成悲,虽乐不成乐,只是这样走着,就走到了如今现在。
霍云成太喜欢这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静坐。自己像嵌在土地里的一块石头,永永远远的与这片土地互成慰藉。他那被绝望占据过的心终于渐渐重回平静。
忽然,霍云成顿感一道黑影遮挡了眼前光亮。他睁开双眼想要寻找原因,即见范若水画着浓淡合宜的妆容与他相距咫尺地打量着他。
“并没有见到油漆粉饰门面般之过分哈。”念及此霍云成心里更添几分欣喜。
霍云成嗅着从范若水身上散发出来的似有若无的玫瑰香味,脸上速觉有些滚烫,不知是被太阳照暖,还是因羞怯浮晕。他尝试着往后退了退,可是已经退无可退,他只能往旁边挪了挪,与她隔开些距离后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呢?”
范若水面似嗔怪:“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公园你家开的啊?”
霍云成心里着急,嘴里连忙否定:“不是,我的意思是好久不见。”
范若水站直腰身,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质问道:“呵,你也知道好久了啊。说,怎么这么久都没联系我?干啥去了?”
霍云成心里一叹:“我靠,我都忘记我谈恋爱了。”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师父所在的位置,他好像什么也没察觉到,正盯着对面的马路发呆。
范若水看见霍云成那害羞中带点慌乱的表情,顿感他有点可爱,伸出手不再计较地说道:“走,陪我出去玩会儿,就当补偿我了。”
霍云成想答应,可刚想说问问师父的意见。师父那里就先开口了:“晚上记得回家睡觉啊。”
“啊?哦,好,好。”霍云成不知道师父怎么听到的,但还是应了几声。他准备靠墙起身,但又不想让范若水伸出的手落空,犹犹豫豫地搭上了她的手。
霍云成感受着范若水手指传来的冰凉,瞬间心中似划过什么一样,感觉酥酥麻麻的,有些沉醉的舒适又有些捉摸不透的欣喜,想要抽手又担心把她拽倒,只能依着她顺势起身,然后迅速分开二人合在一起的双手。
霍云成还是觉得要和师父告个别,刚才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说的。他对范若水嘱咐道:“你先等我会,我和师父打个招呼就走。”
霍云成和师父确认了刚才的话就是对自己说的后,就想离开陪着范若水逛一逛、玩一玩。
卫诚国拉住要走的霍云成,往他手里塞了大几张百元钞票说:“出门在外,不能总让女孩子掏钱,是不是?”
霍云成看着师父身上打了几个补丁的衣服,有些想要拒绝。
但师父仍执意要他收下:“傻徒弟,你师父我有钱着呢。”
霍云成听了也不再推辞,转身回到范若水身边。两人并排离开。
范若水突然双手环抱霍云成的胳膊。霍云成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软触,有些心猿意马,想要将手伸出,却被她拽得更紧。只听范若水说道:“这有什么,还害羞啊。”
霍云成无言以对,只能僵硬地任由她引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