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祁淮微凉的指尖拨弄着许岑如墨的发丝，笑道：“本宫可没这么好的闲情雅致，虽然本宫很想杀了这只鹅。”
许岑纠正：“是大雁。”
祁淮轻笑一声，“被囚禁在皇宫，不能再飞向广阔的天空，它还不如一只鹅。”
许岑默然。
祁淮没去安慰妹妹，反而推着许岑往人群外走。
他不喜欢许岑，想要置人于死地，但偏偏自己妹妹宝贝的很这个瘸子。
还认真豢养那只在秋猎上比过自己的大雁。
他心中自然是怒不可遏。
今日宫中人多眼杂，人来人往，明宜公主的雁死了，人们都往那边凑热闹。
祁淮低声问：“洛岑，你喜欢明宜吗？”
许岑看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双手紧紧按住轮椅，不让祁淮再推动半分。
把问题抛给祁淮，问：“那依殿下所看呢？”
祁淮见轮椅推不动，也不再强硬地推，俯身道：“本宫私以为，不喜欢，你更喜欢你身边那个小书童，听说，最近洛太傅畏寒，都是那小书童暖的床，每到深夜才出来。”
许岑抬眸，凌厉的眼眸回望过去。
“太子监视微臣？”
祁淮笑道：“哪里，只是学生关心太傅身体，时时看着罢了。”
“说来有趣，本宫又去查了那个小书童，没想到洛续身世藏得很深，但本宫还是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要不太傅猜一猜，本宫查到了什么？”
许岑抿唇，默不作声。
祁淮也不恼，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顿道：“您身为太傅，却让一个娼妓之子唤您老师，是您大逆不道，藐视皇威，还是洛续，他本身身份不简单，配得上做您的学生？”
真相浮出水面，无非就两个极端。
祁淮低声道：“查到这里，本宫不想再猜测了。”
“太傅，冬天的湖水冷，您又怕冷，可能有些痛苦，忍耐一下。”
许岑瞳孔微缩。
他预见性地更紧地攥住轮椅的轮子，厉声道：“祁淮，这是皇宫，这么多人看见你推我过来，你敢？！”
轮椅就在湖边，石板路下，是陡峭的草坪。
他在背后抬起轮椅，许岑的身体大半倾斜而下，祁淮毫不畏惧道：“太傅放心，过不了多久，本宫会让那小书童陪您的。”
“至于其他，太傅就不必担心了，本宫自有脱身之法。”
“砰！”
许岑连人带椅在陡坡滚了几圈，他双手用力想要拽住草根。
没有着力点，还是落入湖中。
落水之前，他看见祁淮面上冷笑地拂袖离去。
祁淮是个疯子，也够蠢，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杀自己。
冰凉的水争先恐后地灌入口鼻中，许岑衣衫尽湿，厚重温暖的衣服成了催命的阎王，疯狂拉着他往湖底掉。
冷……
许岑下意识挣扎，两条腿却使不上力气。
冰冷席卷意识，呼吸被刺骨寒冷的水攫取抢夺，耳边是争先恐后涌进来的水声。
任凭许岑力气再大，也不能凭借两条残疾的腿往上游。
小爱钻出来着急得直跺脚，它没有实体，只能虚无地拖着许岑的腰部，做出往上推的动作。
惊慌失措地喊：[宿主！再坚持一下！]
[检测到反派进入三百米范围！]
要命的窒息感冲上脑袋，微弱的水光间，许岑慢慢往下沉，他蜷缩着手指，过度的挣扎消耗体力，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淹没。
水面的波纹慢慢趋于平静，像一阵风经过湖面荡起的涟漪。
祁淮缓步走向水边，水浸湿鞋袜。
他挺欣赏这位太傅的，知晓明宜和他有父皇的口头婚约在身，本想着消除隔阂。
可惜，洛岑偏偏动了培养洛续，不，应该姓祁，祁续为储君的心思。
不能为自己所用，会反咬自己的臣子，再才华横溢，能力超群，留着也没有。
“哗！——”
估摸着时间，祁淮跳入水中。
水花激荡，在入水的瞬间，一直在暗处的小太监大声呼唤。
“来人啊！”
“不好了！”
“太子殿下和洛太傅落水了！”
又是一阵落水声，小太监诧异地看向湖面的水花，薄层的冰面被砸得粉碎，在昏暗的水中，一抹亮色的雪袍栽入水中。
不等他反应，其余宫人闻讯而来。
跟下饺子一样开始跳水。
小太监回过神，忙指着祁淮跳下去的地方，大声道：“殿下在那儿！”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
暂时没人管最先落水的许岑。
祁淮被冻得全身颤抖地从水里救出来，呛了几口水，冠冕衣袍湿润，太子风范不复。
他咳得满脸通红，不忘指挥宫人，道：“还有洛太傅！”
“快去救他！”
场面一度混乱。
宫人们面面相觑，有人手忙脚乱给祁淮披上干净的披风。
祁淮裹紧披风，胸膛剧烈起伏，吼道：“愣着干嘛，快去捞啊！”
浑浊的水面忽地冒出个脑袋，“太傅，那是洛太傅！”
“来人，快去帮那个书童接住洛太傅！”
祁淮愣了愣神，竟然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一堆人一拥而上，把水中的两个人一起拉上来。
“呼——”
祁续冻得浑身发抖，但他顾不得其他。
一双通红的手颤抖着解开许岑的胸前的衣襟。
落水的时间太长了，他拍打许岑惨白的脸颊，颤声唤：“老师？”
祁续心里慌如擂鼓。
祁淮给旁边那个小太监看向隐匿在人群中，刚刚喊人的小太监。
小太监微微点头，大着胆子上前试探许岑的鼻息。
大约三四秒后惊声尖叫：“没……没气了。”
祁续紧咬牙齿，尝试止住自己全身因为寒冷不自觉的颤抖，把许岑的衣襟扯得更开，再微微抬起绵软的脑袋。
听道刺耳的呼喊，祁续冷冰冰地抬起眸子直视过去。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头上，衬得他肤色苍白得恐怖，深邃的眼眸寒光乍现，气场阴诡到极点，散发着嗜血的浓重煞气。
小太监被盯得头皮发麻，张了张嘴巴，好像哑了一般，不敢再说话。
周遭终于安静一点，祁续把手指插入许岑的喉咙中，将口腔中的泥沙清理干净。
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眸，手掌交叉覆盖在胸膛处。
回想许岑不久前才教过的战场求生小技巧。
救落水的人。
首先检查口腔中是否有异物，仰躺保证呼吸通畅，然后胸外按压，做人工呼吸，按30次后2次人工呼吸，交替进行……
祁续指尖发着颤，手掌落在许岑白皙的胸膛上。
希望能管用。
一定要管用。
毕竟，下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靠山不好找。
数完次数后，祁续俯身渡气进去。
柔软的唇瓣冰凉至极。
众人，和姗姗来迟的明宜，看见如此奇异的救人方法都怔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