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被迫点了开始的按钮,在我迷茫想要重蹈覆辙的时候未知的力量将我从偏离航线的海域拉回来,我一次次的改变,变成另外一个我,变成幻想中的我。
我将这次耗时八年的时光旅程以形式写下,一是对我来讲确实是离奇的事;二是我希望将这段日子记录下来,为了他,也为了那么多人的青春。
宋澈收回自己的手,将笔记本放回原处,扶正不小心碰倒的蓝伞。
他再一次打开第一页。
文字没有改变,小男孩却长成了少年。
瘦长的影在昏暗的木屋内拉得很长,暗色的家具被披上白布,最后一点生气从窗外逃出去,他的眼寻过去,划过窗棂,屋外萧瑟的景令他失色。
一个人怎么能够在这里待三十年,他不死心的想要寻找到打发时间的东西,但周围像老头一样,极简到丢弃自己的爱好。
他叹了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拉拢敞开的大衣,十月的秋风吹散额前的发,疏密有致的睫毛轻扇,眼底流转着忧伤,看着门口地板的缝隙中钻出来的枯草,他缓缓地说:
“你要等的人没有来。”
他心里滑过揪心的痛感,无措的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是一位读者在书的最后一章知道了他们的结局,能做的只有接受,惋惜和安抚自己久久不能够释怀的动容。
小时他听住持说过躲在山腰的人,巧合中见了一面,后来又成为朋友,至少他这么认为。还俗后借了他的姓,找他讨了一个澈字。
直至今日,替他收拾旧物又发现那本笔记。
住持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公司,听闻消息后才慌忙收拾东西赶来。宋澈没有亲友,老头将姓给他,又替他安排好还俗后的一切事宜,作为交换,他答应老头,以朋友之名为他送终。起初他提出以养子的名义,这样方便后续的处理,但是他拒绝了。
他知道这个笔记本,老头的遗嘱上也写了,宋照赫的所有物由宋澈处理。
当他接过律师手中的文件时才知道他是谁,宋照赫,笔名严介,多部史诗级电影的幕后编剧,年少退圈,少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以前他也想靠近老头,想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时间久了,他依然是第一次见他那样,没有多无趣,也没有多幽默。你观察久了就会发现他像是为别人而活,那个人不在了,他就变得像机器一样,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的解析。
他也怀疑过老头是不是为情所伤,但是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从他那里知道任何一个对他来讲意义不同的人。那本笔记本到现在他也没有问出来主人的名字。
宋澈没再动房间里面的东西,将老头火化后就埋在山上了,接近山顶与一朵盛开的虞美人作伴。
他会定时来打扫这里,不知不觉中来这里成为他的习惯。
在一次酒后,他再次打开书房的门,从架子上取下那个笔记本,乖巧的字迹仿佛在说写下故事的主人是个笑起来甜甜的女孩子,青涩的笔触在宋澈的心里泛起涟漪,载着故事里的人 ,一圈一圈的陷入他微醺后的梦的旋涡。
而书中的故事早已在他的梦中如烟一般展开:
今天是元旦节,想了想还是用第三人称写吧,这样写显得有点真假难辨。
程澄来到这个熟悉的世界,十九岁的自己和十六岁的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更想死以外。不过她既然来到这里,以另一个自己的身份生活,不能替她决定吧,她应该做点什么呢?
是像快穿女主拯救男配,还是重生之女王来袭?重生的出场方式倒是有点让她纠结,她想在山里摆摊给人算命,下到个人,上到国家,或者专门出一本经济运势的。
程澄咬着笔头,趴在书桌上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既然没有什么系统帮忙,那就在这个世界潜伏着,做个吃老虎的小羊,不显山不露水的高端玩家。
通红的小脸窃喜着,略高的体温让她有点轻飘飘的感觉。
程澄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站起来一头倒在自己的大床上睡着了。
半夜喉咙干涩,吞咽难受,额头的密汗一股一股的流。房间里开了空调,她把温度降到十八,身子又冷起来,忽热忽冷的身体让程澄翻身难忍。
半夜响起的手机铃声唤醒梦中挣扎的程澄,她迷糊中摸到床头的电话,没看人名就接听了。
对面是女声,支支吾吾地说了一通她半个字都没听清,听者见不对才试探地问:
“澄儿,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程澄听见不舒服几个字这才回答:“嗯,不舒服。”
声音沙哑,哼哼唧唧的回答着,还带着睡梦中的迷糊。
程澄父母常年不在家,魏妈带着魏爸匆匆忙忙地从家里赶过来,驱车十来分钟后,将睡在地上说梦话的程澄就医了。
次日醒来,魏青商躺在程澄的旁边,揉着眼睛看向她:“你醒了,可吓死我妈了!”
她肉嘟嘟的脸还没有因为减肥而消失,程澄看着熟悉的友人,一种知晓她的全部甚至未来的恶趣味油然而生。
“没吓到你吗?”程澄仰头,有些不满地说。
魏青商嘿嘿笑,用手掩住嘴小声地道:“吓到了,昨夜我闯进去的时候你自己一个躺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嘴里还说着要死得好看,我以为你被下咒了呢,昨天一夜没睡好!”
程澄白眼,躺在床上假模假样用自己的脚去踢偷乐的魏青商。
“要不是你非要拉着我去野游,我犯得着生病说梦话吗?”
程澄大喊,她昨夜是东不是西不是,自个儿腰斜靠在床头柜上,现在还疼着。
但是幸好昨天她没有说什么过分的事,她缓了一口气,回忆自己书桌上的笔记本有没有关好,别被这女的看见了。
魏青商一眼看出程澄的心思,打着哈欠冲程澄说:“提一嘴哈,您老儿有算卦的活计怎么不早说~”
说完,还抛了一媚眼,程澄被气得半死,从床上弹起来,按着她的肩膀要挟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告诉你妈你暗恋那谁!”
魏青商立马换了脸色,佯装痛心疾首的模样,抹泪说:“好你个负心汉,昨夜被我瞥见了我是一把将你的笔记本给藏起来了,今儿你病一好就要与我一刀两断,还威胁我!”
程澄不言,早已躺在床上,侧身闭着眼假睡了。
魏母提溜着大榴莲和午餐进来了,她眯眼瞧着魏青商哭哭啼啼的从后方给了她一记后脑勺。
“魏青商,你哭什么?”
嗓门之大,还好是单人病房。
程澄翻身,看见魏母立马扬起嘴角,亲热地叫人:“魏妈妈~”
伸手就搂住她的腰,魏妈见程澄这么乖忍不住心疼地摸她的头。
魏妈打心眼觉得这小孩可怜,身边没人,虽然有钱,但是真到了需要贴心人的时候钱又有什么用呢?
程澄坐着搂住魏妈,一个劲地撒娇,朝着魏青商挤眉弄眼,吐舌头。
魏青商眉毛一皱,心想:又来。
“妈,澄儿没刷牙,舌苔煞白。”
魏妈一听拉开两人的距离,检查程澄的眼白和体温。
魏妈是个养生狂魔,那个时候还没有流行养生的时候,她已经多方面求学了,老中医,新西药,各式各样的,还去学了针灸。
“澄澄,你可别学魏青商啊,早睡早起,你这气色确实没有阿姨好,你这样,我明儿把那本养生大全和五禽戏给你拿来,你好好琢磨琢磨!”
魏青商背着魏妈幸灾乐祸,冲着程澄扮鬼脸,这份苦两人都受才是快乐啊!
程澄抿嘴,重重地点头。
苦哈哈地对魏妈说:“姐,我还没有刷牙,我能去刷个牙吗?”
“啊,去去去,牙刷就在卫生间里放着的,是新的。”
魏青商跟在她后面,小声地说:“五禽戏我还没练过呢~”
程澄转身,在两人能看见的范围内给魏青商举起一个拳头。
“再说,小心你的牙。”
魏青商收嘴了,她六岁时一颗小乳牙就是在程澄的手里掉下来的。
“我就是说说。”
她努嘴转头走了。
程澄看向镜子里的人,收回笑容,面色沉重。个子小小的,头发乌黑,剪了个齐肩短发,大眼,眼角微微上挑,睫毛也上翘,鼻头圆圆的,但是鼻梁也高,唇形也好看。总之长得不赖,她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自己和镜子里的那位是两个人,镜子里的是这个世界的人,而她只是异世界的闯入者。
那她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默默地看着,默默地忍受心智被别人侵占的这份痛苦吗?
“对不起。”
程澄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说得极轻,但是伴随的气息却有万重山一般的重量。她知道,这是不对,即使自己日后天天寻死,没想好活,但是现在的她,这个世界的她是独立的个体,这样贸然地闯来到底是不对的。
对任何人来说,一个人只有一个十六岁,再多的就不是自己的了。她已经拥有一段十六岁的记忆,而她,或许会因为自己失去十六、十七……总之是很多很多的时光。
若是自己有一天离开了,她会不会因为失去她本该拥有的岁月而痛苦呢?大概是会的。
阴冷的环境让她背后发凉,越看镜子里的自己她越害怕,可能就这样看着,她已然产生愧疚感,她要多久才能离开呢,她会夺走她多少时光?
程澄尚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穿到这里,明明上一秒的她还在树上,下一秒她就回到这了,眨眼之间,她还没有体会到死亡带来的痛苦与快感。
现在只有重回旧地,看看能不能回去了。在此之前她只有减少差池才能让她的人生稳定不变了,十六岁的程澄还是半活泼的小孩,此刻收起你的坏情绪,别想要死要活。爸爸的话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中却意外地适用。
“你现在是十六岁的程澄,记住开朗一点,活泼一点。”程澄在镜子前给自己催眠,用话语麻痹自己的内心或许有用。
“澄儿~你把厕所刷了吗?”
程澄叹了一口气,心里想:这小孩一直这么嘴贫吗?
“干嘛,姐要单独传授招式给你了?”她隔着门回了一句,对面的人就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程澄按下冲水按钮,打开厕所的门,从里面慢悠悠地走出来,她刷牙的时候听见魏妈出去了,说话自然不顾及什么。
身体靠在还未降下来的病床上,抱着白色的枕头发呆。
魏青商坐在床边的高凳上,手把玩程澄的短发,语气较低,嘀嘀咕咕着:“你说你把头发剪这么短干嘛?”
对哦,程澄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剔透的眼睛更加明亮。
“青商,我为啥剪头发?”
魏青商一愣,接着用手戳了戳程澄的小脸蛋,Q弹的质感让她停不下来。
“啊,可能是你爹妈离婚,受到打击了?”
程澄打掉魏青商不礼貌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细细想了想:是吗,为了这么点事?
她家的情况一直是这样,程澄对不熟的人是有些冷漠,主要是她父母没对她表达过多喜欢多爱,甚至碍于情面,对她的好也是用钱来解决。
她向别人表达喜欢的时候也喜欢用钱来解决,不过慢慢地学会亲自上场用体贴来感化对方,比如魏青商,就是她自己挣来的好友。
按道理来讲她不应该为了这个表面家的分开而做出这等不理智的事来,是她忘记了什么吗?
“青商,我在初中受人欺负了?”
她这话刚说出口,魏青商一口打断她:“可别,你在初中的时候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爸怕你在学校受欺负,染坏习惯,把你方圆十里带点坏毛病的人都筛选过了。”
程澄心里好笑,冷哼一声,望向在面前踱步的人说:“那你怎么还在这?”
魏青商从柜子上拿起一根香蕉,边扒边说:“得亏我身上流着与你家沾亲带故的血,不然,我这老大哥得把我赶到国外去,给我拦在他身边,盯着,才放心!”
熟透的香蕉散发出香甜的味道,程澄有一刻想到曾经在果园里的父亲。
幼时的她乐于亲近父亲,即使他从果园里摘下一根青涩的香蕉递给她,看她一口吃掉,说一句,“果然是蠢货”,她也要非常努力去讨好他。
她原以为香蕉就是那样苦涩,舌头像刮了一层机油。
还好魏青商不嫌弃她蠢,还教她要把香蕉闷熟才能吃,那会儿的香蕉才是香香甜甜的。
她偷偷注视着魏青商的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怎么着,她来这儿一次也要把自己的好姐妹带上人生巅峰吧!想来,这十六岁的程澄也不会拒绝吧!
她苍白的脸渐渐现出些气色,这第一步就是要斩断魏青商的烂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