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蝉动作小心,萧歧丝毫没有察觉,而阿蝉小腹时不时钝痛,加上为萧歧虎符的事盘算发愁,竟是后半夜都没睡。
清早,萧歧醒来时,阿蝉已经做好了早饭。
她对昨天自己没办好事一直有些愧疚,因此总想着要如何弥补。
吃饭时,阿蝉一边给萧歧布菜,一边道:“我想了一下,陈崇毕竟是军官,他的遗体会从战场被带回京城。既然他的家人不在京城,他的遗体和遗物应该都会暂停在京城军部。或许我可以去那附近找找线索。”
萧歧本来就有些食不知味,听到阿蝉说她竟然想要去军营,心中更是吃惊。
她这么一个弱女子,想要去军营?
这是在试探他在军营是否还有残部势力么?
怀疑的种子埋在心头,萧歧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他脸色微沉,放下筷子,吃不下了:“好,你想去就去吧,不过一切小心。”
阿蝉没有多想,应了一声,用过早饭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实际上,她并没有真的去军部。
那里戒备森严,寻常人很难进去。若是以前在细雨楼办事,她倒无所顾忌,夜半潜入即可;可现在她必须得谨慎些,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擅闯。
查京城大小事,阿蝉有更快捷方便的途径——细雨楼密探。
阿蝉想去细雨楼找橙子,看他能不能帮她弄到军营的人脉或者潜入军营的可靠办法,可惜橙子出任务去了,阿蝉只能无功而返。
然而,她的行踪却被细雨楼守卫察觉,秘密通报给了正在楼内的贺兰玦。
他正在细雨楼雅阁间更衣,听到阿蝉来了的消息,并无惊讶之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他并不打算出去拦她。
阿蝉要想帮萧歧查虎符,一定会想着回细雨楼收集情报,她早晚会来,尽在贺兰玦意料之中。
如今,逐渐冷静的贺兰玦已经不再想强硬着逼阿蝉回来,那只会适得其反。
只要有诱饵,在萧歧和阿蝉之间挑拨离间……
他有的是手段让阿蝉自己离开将军府!
一想到阿蝉,贺兰玦昨日背上受的鞭伤,又隐隐发热起来。
昨天在宫里,贺兰玦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真是强忍着才没有去追阿蝉。
此时,阿蝉离他不过百米,心中的思念愈发旺盛,犹如虫蚁啃噬作痒。
相思之毒,只有相见能解。
贺兰玦忍下自己前去拦住阿蝉的欲望,只是起身去高台远远看她一眼。
他几乎如痴一般看着阿蝉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阿蝉的身形不似平时敏捷。
贺兰玦微微一蹙眉,算算日子,他很快就知道阿蝉是身子不爽利了。
他还记得阿蝉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惨白的小脸呆愣愣地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落下泪来,小声问他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想起从前的天真时光,贺兰玦的心中微微一软,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
以前他高兴的时候,会把阿蝉抱在怀里,替她捂手暖脚。
她生性体寒,忙起来从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每次还是他想起来,才费心交代下人给她做些补血益气的药膳。
现在她在外头,一定没有人像他这样,大事小事都这样念着她!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蠢女人!
贺兰玦正准备让下人备些补血的甜汤,但旋即反应过来,突然自嘲一笑,想来现在阿蝉也不会要他的任何东西。
思索片刻,他唤来一名下属,嘱咐了两句,回头看向阿蝉远去的方向,那双凤眸渐渐染上阴鸷的偏执。
而阿蝉此时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莫名打了个冷战,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恶寒。
就知道细雨楼和她八字不合,要早知道橙子不在,她才不会再靠近这个地方。
阿蝉虚弱地走了两步,转角处突然撞上来一个挑着扁担的小孩,似是在卖甜羹。
小孩缠了上来,央求道:“姐姐,买点热甜汤喝喝吧,天气这么冷,你暖暖身子。我们家的甜汤可好了,虽然加了生姜,但一点也不辣不苦!”
阿蝉身上发冷,便要了一碗,站在路边慢慢地喝了。
果然热水下肚,身体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她看着空空的碗底,回味着甜汤里的药材味,眉头微微一蹙。
这甜汤除了生姜还有桂枝、吴茱萸,不像是普通街边叫卖的摊贩能做出来的东西,倒像是医者的配方。
等阿蝉回过头想问问那孩子两句,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
她暗暗摇了摇头,心想,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或许是哪个医者在暗行好事也不一定。
而那小孩儿,已经一溜烟跑到细雨楼,给等在门口的密探报了信,密探立刻回禀贺兰玦,说是蝉姑娘喝了热汤,脸色好了许多。
贺兰玦眸中浮现转瞬即逝的笑意,扭头后,却瞬时又成了那个冷漠阴郁的太子。
他淡淡道:“给琅琊王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备好了。马车也正候着。”
“嗯,时候不早了,即刻进宫。”
……
乾清宫大宴。
彩灯高挂,韶乐悠扬,远处还时不时传来烟花绽放的响声。
皇帝面色很是高兴,两颊浮现出淡淡的酡红。
他再次举起玉杯,向贵宾席位的俊美男子祝酒。
“琅琊王,你进献的烟花样式可是一年比一年要精美了啊!”
琅琊王楚无虞,丰神俊朗,自带一股帝王风仪,然而一双温和含笑的桃花眼,却多了几分阴柔的气质。
他修长的手指举起玉杯,微笑道:“琅琊手艺人众多,却无什么铁器工匠,只会做这些娱乐炫目的玩意儿,以讨大燕陛下欢心,陛下喜欢就好。”
皇帝听了心里很高兴。
琅琊不会做兵器,就算物资再充盈,也只能依附于武力强大的大燕。
两国交好,每次有战事,都是琅琊出钱,大燕出兵,相互合作也相互限制,这样才令人心安。
皇帝乐呵呵道:“一种技艺只要能做到极致,就算是一种本事。来,如此良辰美景,朕再敬琅琊王一杯!”
楚无虞面上仍是那种无懈可击的微笑,举杯后长袖掩面,缓缓喝下清酒,眼中流露一丝不耐应酬的厌烦之色。
皇帝很快便推脱说乏了,要休息一会儿,请琅琊王自便。
今日来宴的人很多,除了皇子公主之外,重要的朝臣也纷纷到场。
坐在琅琊王身边的正是如今分量最重的周太师。
不少人都来与琅琊王敬酒,之后便顺位问候周太师安康。
“周老,最近身体如何?看您气色真是好了不少啊。”
周太师呵呵笑着捻了捻长白的胡须,朝来人道:“你这双眼睛还真是厉害。最近我在路上遇到一个义诊的女郎中,她给我开了一副药,竟比太医院给我开的方子好使百倍!这才用了几日,我便觉得身体舒爽多了!只可惜那女郎中后来闭了门,不然老朽还真想把她请来府上尊为家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