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宸瞳孔狠狠一缩,不吭声了。
皇帝看了一圈,指了指大理寺卿王灏,问:“王爱卿,两个月前萧歧受伤,军报说可能有奸细。后来的调查结果如何了?”
王灏禀报道:“回禀陛下,恕臣无能,那场仗,只有萧将军一人存活,臣未能调查到线索。”
皇帝:“那你可曾去过问萧歧?”
王灏道:“微臣带着调查案卷曾去过将军府,被萧将军赶出府了。”
皇帝轻笑了一声,语气不明:“哦?这萧歧受了伤,反而增了不小的脾气啊。”
王灏心中一紧,很快理解了皇帝的意思,立刻顺着他说道:“微臣以为,萧将军沙场受伤,可能是不愿微臣见到他的模样。这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性情大变也是可能的。”
皇帝暗暗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道:“照你这么说,萧歧性情变了,可能也没那么适合调兵遣将了。萧歧虽说是在康复,但也没有进过宫回过朕的话,想来是体力尚且不支,难当大任。但李侍郎所言有理,边疆迫切需要一个将领稳定军心,既然如此,朕就先擢选提拔一位新将吧。”
皇帝的眼神落到了贺兰玦身上一瞬,又看向百官人群中,落在一个面孔上。
“苏云麒,这个人选朕属意你。你曾是萧歧手下副官,自从萧歧出事之后,军营的事务都是你在处理。朕觉得你武艺高强,又对我大燕忠心耿耿,朕提拔你做将军,如何?”
只见一个身材挺拔魁梧的男人走到大殿前,向皇帝叩拜谢恩。
苏云麒:“微臣感念陛下圣恩,一定继承萧歧将军的英勇无畏,为圣上征战护国。”
皇帝又看了一眼贺兰玦,便下朝了。
贺兰玦恭敬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思考父皇意欲何为。
试探他?
苏云麒是他的人,他一直想要把苏云麒推上萧歧原来的位子,但是因为时机不到位,一直不敢向父皇提起。
没想到今日,父皇竟然直接封了苏云麒做将军!
这是父皇彻底对他放心的意思吗?
还是说,父皇只是借力打力,利用他打压萧歧?
不论如何,他都应当赶紧把阿蝉带回细雨楼,到时候,他就可以无顾虑地灭掉将军府了。
贺兰玦还没掩饰好自己阴狠的表情,耳边突然响起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
“李侍郎请留步,可否与老朽小叙几句?”
李宸顿住脚:“周太师?您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贺兰玦回神一看,那人白发雪髯,清瘦微驼,一身清风正气,正是大燕朝太师,周演明。
周太师年近古稀,本来要告老还乡,被皇帝多次挽留,这才留在京城,其在整个朝堂上的分量都是极重的。
贺兰玦年少时也跟着周太师念过书,只不过周太师似乎并不太喜欢他这个学生,贺兰玦曾多次向他明里暗里示好,可他置若罔闻,不拒绝,也不迎合。
此人是个不愿变通的硬脖子,以刚正不阿最为皇帝称赞,贺兰玦也就不再招惹他。
可偏偏此人最喜欢萧歧,夸萧歧是大燕朝开国以来的“第一良将”。
眼看着李宸和周太师并行走远,贺兰玦脸色微微一变。
之前萧歧重病,皇帝曾明里暗里让百官不要去将军府探望。
加上贺兰玦从中搅动,萧歧毁容残废不愿见客的消息遍布京城,就算是有心想要帮他一把的人,也被拒之门外。
周太师就是其中一个。
想来,现在听到萧歧正在康复的消息,周太师或许也要有所动作了……
贺兰玦眸色阴鸷,一上马车便传信给细雨楼,让人加强对周太师和将军府来往的监视。
而事实也的确如贺兰玦所料。
周太师向李宸确认了萧歧真的曾出现在太子宴会上,心中实在激动。
他跟萧歧感情深厚,萧歧重伤后,周太师多次想要施以援手,等到的却是将军府一次次的冷漠。
再加上他本就是面皮薄之人,一气之下,决定与将军府断绝来往,但背地里还默默想着要为萧歧准备后事。
但没想到,萧歧竟然从鬼门关撑了过来!
他这次一定要亲眼去将军府看个究竟!
周太师坐上马车往将军府驶去,但没想到在巷口竟然被堵住。
他掀开帘子,不悦地问道:“这条路怎么这么多人?”
马夫看了看道:“老爷,前边好像是有个女大夫行义诊,周边百姓都在求医呢。”
周太师哼了一声,“荒唐!自来医者技艺世代传男,女子医术如何能治病救人?想来是巫蛊之术,迷惑百姓!”
他气呼呼地下了马车,在侍童的搀扶之下要去一探究竟。
等挤到人群最里面,只见一个素衣女子和青衣女子并排坐着,正各自为病人把脉。
二人相貌都很平平,气质却有些脱俗,对待病人温和有礼,言谈之间也都是寻常医者的样子,没什么怪力乱神的招数。
而看病之人无不对两个女医感恩戴德,喜笑颜开地离去。
周太师眉头紧皱,就算眼见为实,但对女子行医仍然颇为不信任。
他向来谨遵圣贤教诲,维护儒教礼仪,女子行医之事闻所未闻,实在是有违纲常。
他拍了拍侍童的手,让他也去取个号,他要亲自会会这两个女医。
侍童机灵,从排号者里花银子买了个最近的号,搀扶着周太师坐下。
隋意一看面前的老者气度不凡,长髯雪白,眼神坚毅,一身长袍打理得干净体面,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周太师摸了摸胡子,上来就很不客气,道:“你们两个女子当街行医,大燕朝可没有先例。医者需苦行数十年,方可有德行和本事救人看病。你们两个小姑娘,可不要闹笑话,到时候误诊,耽误的可是人命!”
隋意心想,这老东西还真是个老顽固!
对付这种人不能正面硬刚,得用实力才能堵住他的嘴!
她面上笑了笑,道:“老先生,您放心,我从琅琊带过来的行医凭证就在墙上挂着呢,童叟无欺。至于我的医术如何,您一试便知。”
她直接拉住了周太师的手腕,飞快地替他切脉,一边思索一边道:“左寸关细数,阴分不足,您一定经常失眠吧?左关浮弦,血流不畅;左关上部肝,脉象涩滞,肝脏硬化。老先生……您这身子问题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