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云鹤回去看到龚舟正站在走廊上打电话,好像是在交待工作。随云鹤看到他举着手机的右手,小拇指肿得老大一圈。
之前只顾着随月升没注意到他也受伤了,随云鹤觉得很抱歉坚持要拉着龚舟去检查。
龚舟自打干刑警这行以来受伤是家常便饭,他认为只是轻度软组织损伤没什么可检查的,但随云鹤非常执着,龚舟拗不过老人家最后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得亏了随云鹤坚持,龚舟认为的轻度软组织损伤其实是骨折,再严重点就需要手术治疗了。
医生给他做固定,龚舟疼得满头大汗硬是没吭一声,随云鹤看着都心疼,走到他后面疼惜的摸摸他的脑袋安抚他。
一开始龚舟还以为疼出幻觉了,直到后来随云鹤又搂着他的肩膀靠向他,像一个父亲搂着生病的孩子一样。
别看龚舟现在是个一米九的猛男,小时候就是个小哭包,每次打针都是哭哭啼啼的。那时候他父亲整天忙工作很少陪他,多数时候去医院打针都是母亲陪他去,他要是乱动母亲会啪啪给他屁股两巴掌让他老实一点。偶尔碰上父亲陪他去他就开心得忘了打针的恐惧,因为父亲会先给他买一个棒棒糖,打针的时候抱着他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龚舟不停地眨眼,硬生生把眼里的湿润逼回去,心里五味杂陈。他彻彻底底的栽了。这两父子,儿子让他有了爱情的冲动,老子让他有了亲情的温暖。
挂号缴费都是随云鹤一手包办,治疗结束后龚舟要看缴费单把钱转给他,随云鹤把单子藏在裤兜里不给他看,说都是小钱。他不知道龚舟是干嘛的,小瞧了龚舟的身手,在进门的一瞬间龚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裤兜里偷走了他都不知道。
龚舟知道贵,没想过这么贵,拍个片儿,上个小夹板儿,3700!
快赶上他半个月工资了,随云鹤说这是小钱。
龚舟看着近在咫尺的父子俩,他们那么近,又那么远。
如果说之前他还心存侥幸,那今天发生的一切足以让他彻底死心。他们之间即便翻越了性向上的喜马拉雅山,还隔着物质上的马里亚纳海沟。
“小舟你愣着干嘛,快坐啊。”随云鹤贴心的给他把凳子都搬来了。
两人一左一右守在随月升床前,眼巴巴地看着。
有人从病房前经过,见这场景还以为床上的人要不久于人世了呢。
“哎,年纪轻轻就……”
随云鹤:什么意思!
气氛好像是沉重了点…“小舟,去那边沙发咱俩聊会儿天。”
于是两人转移阵地。
“你跟小升是同学吗?我以前没听他提过你。”
“哦不是,我们算…朋友吧。”也可能是单方面的。
“当他朋友很辛苦吧?”
“不会,他很好。心好,性格也好。”
“你用不着替他说好话,他什么样我清楚。你要说他心好,我承认。你说他性格好,可拉倒吧。他是个早慧的孩子,打小就不喜欢跟同龄人玩儿,嫌别人幼稚。这么多年都是独来独往的,也就江达威能跟他玩一块儿去。”
都说亲爹吐槽最为致命,但你要敢吐到他心上人的头上,那致的可是亲爹的命。
“独来独往是个性,跟性格好坏没有关系。朋友多也不一定性格就好,有可能是酒肉朋友。他会去看望自己以前的患者,说明他敬业;他会因为天气热让装修工人提前回家,说明他善良;他会在工人受欺负时站出来,说明他勇敢。他这么一个“敬业、善良、正直、勇敢”的人,就算性格有点小问题也是瑕不掩瑜。”
随云鹤:……他难道不该跟江达威一个反应吗,怎么倒有点像老太太维护孙子那劲儿。
哎等等,装修工人,他怎么会跟装修工人扯上关系?
“他家里在搞装修?”
“啊?我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搞装修,我说的是诊所。”
“诊所?哪个诊所?簇锦路上那个?”
“不是,是我家附近那个。今天早上出门遇到他从诊所出来,我捎他回家,这才……”
随云鹤一愣怔。
他开新诊所了…
和以前一样不想让他知道…
遇到问题了也没想过找他帮忙…
何东明提着两个大塑料袋进来,后面跟着一大群人。老太太、随云天、随南行、随南枝、随雅文……
老太太杵着拐杖颤颤悠悠,随云鹤赶紧去搀着。老太太一把推开他,训斥道:“小升出这么大的事你竟敢瞒着我,你给我等着,回去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随云鹤看向何东明,何东明摆摆手,他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知道的。
事实上老太太才是第一个发现随月升出事的,她是刷抖音看见的。
7.25重大交通事故造成11辆车相撞,9人死亡7人受伤的严重后果。现场视频刷爆网络,老太太觉少,没事就喜欢刷刷抖音,一大早就刷到了。
她看着视频里被送上救护车的那大高个,好像他们家小升啊,但他们家小升才不会起那么早呢,小升就是个懒床鬼。
老太太一开始坚定的认为那不是随月升。后来又刷到好几次相关的视频,有个视频刚好记录了随月升滑下去被龚舟抱住的画面。老太太脑子一下子被炸懵了,那就是他们家小升啊。
老太太哆哆嗦嗦着给随云鹤打电话,随云鹤没接到。她赶紧又给随南行打,随南行上去找随云鹤发现人不在,问助理,助理说随董去第四人民医院了,随南行又给何东明打电话才知道他们在华盛。
随月升车祸的事在家族群炸开了锅,随云天去接老太太的时候二妹随雅文一家已经到了。
一大家子将病床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除了随南行,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龚舟。
随南行一直觉得他弟是他见过长得最出挑的,原来还有能和他平分秋色的。
随南行走过去,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双手递过去:“谢谢你救了我弟弟,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龚舟礼貌性地接过来,说道:“不必客气,我们朋友。”
“从现在开始,你不仅是他的朋友还是我们随家的救命恩人,怎么谢都不为过。我在旁边的酒店定了一桌,请务必赏脸。”
龚舟心想他连朋友两个字都说得心虚,又怎么担得起救命恩人这几个字,何况人家一大家子,他跟着去凑什么热闹。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该用什么理由拒绝。
适时铃声响起,来电话了。龚舟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接起来。
裴照:“头儿,重大消息,那个春江壹号后来真的又出事了。黄雄安提到的那个袁洪,把工友砍死了,人现在在看守所。”
“好,知道了,我马上到。”
随南行:“有急事?”
龚舟:“嗯,工作上有点事要马上赶回去。”
随南行:“我送你吧,你那手不方便。”
龚舟那车被撞了个稀巴烂,就是手方便也没车可开了。
“好,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下到停车场,随南行径直往一辆大G走去。
龚舟觉得这车有点眼熟,沙漠黄的车身,搭配迈莎锐的锻造碳纤维机盖、中网、前后杠,还有一套超大轮圈,很像他们拍到的那辆。他特意绕过车头到另一边上车。
确认了,车牌号一样。
随南行问龚舟公司在哪里,龚舟回答,建宁路8号。随南行在导航里输入地址,显示目的地是花海市公安局。
没想到小升还有当警察的朋友。
两人各怀心思,路上没有过多交流。龚舟下车后没多久,随南行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我是龚舟。随月升醒来请告知我一声,谢谢。”
现在这个社会如果一个人宁愿给你发短信也不愿你加你微信,说明他不想和你有过多接触。
随氏集团总经理的身份都看不上,这一点倒是令随南行刮目相看。随月升对自己家的家底没个数,在外面从来不提家里的事,随南行刚才递名片给龚舟,也是对龚舟的一种试探。
事实证明他弟选朋友的眼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