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海大师的禅房就在前面,最靠近前殿的一间,在这里可以听见前面撞钟乃至诵经的声音。
季澜溪推着慕时韫跟着小沙弥走,小沙弥见她疑惑,好心地给她解惑:“师父虽然退隐,不再轻易见人,但师父的心中还是有天下苍生的。”
季澜溪忽然就想到了前世学的一句话: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但是这小沙弥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说话间已经到了禅房门口,小沙弥却将慕时韫拦了下来,“施主请稍等,我家师父只见季施主一人。”
慕时韫朝禅房看了一眼,道:“我在这等你。”
季澜溪颔首,轻轻推开禅房门进去。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毒药,要是有什么状况,她就第一时间把毒药撒出去!
但是在看到慧海大师的模样之后,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是……是您?”
季澜溪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若说前世她最感谢的人是谁,莫过于那个点醒她的老和尚了。
前世她虽是医学世家唯一的传人,但她生性顽劣,明明有极高的天赋,却就是不肯沉下心来学医,甚至一度厌学,后来爷爷去世,她更是一蹶不振,导致家族差点被无良同行整散。
她的爷爷是国手神医,一生救死扶伤,救人无数,却死在了一场意外车祸之中,任她天赋再高,科技再发达,也救不了她的爷爷。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医术再高,却连自己的家人都救不了,既然如此,我学这一身的医术又有什么意义?”
那个时候她钻进了牛角尖,一度消沉,直到她在天桥下遇到了一个老和尚。
他衣着破烂,但说的话却是文绉绉的,她在天桥下待了一夜,见到了人间疾苦,终于明白了学习医术的意义。
虽然医术可能挽救不了濒死之人,但若没有医术,世界上会有更多的濒死之人。
如今……
季澜溪有些不敢确定。
慧海大师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眼睛阖着,语气平静,
“施主,你来了。”
季澜溪心头剧震,当时在天桥下,那老和尚第一眼看到她,说的就是这句话!
“大师,我……”
“老衲知道你想问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季澜溪微微有些失望,她其实挺想知道她走后,家族怎么样了,那种罕见的毒又研制出解药没有,但是……
天机不可泄露……
“那您这次找我……”
慧海大师闻言睁开了眼睛,并未言语,只是拿起桌上的龟壳,摇了几摇。
三枚铜钱掉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灾将至,浮云蔽日。”
什么?
“大燕有难。”
片刻,季澜溪缓过来,“这些,您不是该去跟皇室说吗?”
再不济,还有摄政王呢。
慧海大师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一眼,季澜溪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
出了禅房,季澜溪还是昏昏沉沉的。
实在是慧海大师跟她说的事情太魔幻了,大燕有难,她会是突破口?
逗呢!
季澜溪摇了摇头,视线触及门前那一抹青色的衣角,
还有慕时韫……
“慧海大师都跟你说了什么?”
季澜溪勾唇一笑,“没什么,就是说我是你的贵人,让你对我好点,别总惹恩人生气。”
慕时韫也笑了,“好好好,都听娘子的。”
……
两人是掐着最后的时辰到的前面,行了礼,大长公主笑道:“你们两夫妻还真是有福气,都能得慧海大师一卦,摄政王府的门楣果然是不错。”
王妃也笑道:“大长公主谬赞了,你们还不快上马车,一会儿宴会可要迟了。”
“是。”慕时韫和季澜溪行了个礼,朝后方他们的马车走去。
不远处,季玉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死死地绞着帕子,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季澜溪这个贱人,竟然真的敢把她关到了今天早上,到了大相国寺还找人看着她不许她出去,导致她连母亲一面都没见到!
也不知道季澜溪从哪搞的那么多邪门的东西,那该死的药,她现在还全身都疼得厉害!
季澜溪,你抢了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她的指甲嵌进肉里,留下一道道指甲的痕迹,明夏怕她真的把手掐烂,连忙去劝。
见慕时韫已经进了马车,季澜溪也准备上去了,季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走到马车前,
“妹妹,你能不能跟我坐一辆马车,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慕时韫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这女人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季澜溪停下脚步,站在小凳子上,看起来比季玉高了两个头,漫不经心道:“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话值得我单独去找你。”
季玉脸上划过一抹难堪,但又很快压了下去,她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杨姨娘还有些遗物在侯府,你就不想知道她都留了什么东西吗?”
杨姨娘?
原主的娘还有遗物?
“原本母亲是要都扔了的,是我把那些东西都要了过来,妹妹若是想知道,就与我同行,对了,我的马车小,坐不下那么多人,妹妹一个人来就行了。”
季澜溪犹豫了。
季玉眼底闪过一抹得逞。
半晌,慕时韫不耐烦地敲了敲车框,“娘子,要走了。”
季澜溪看了一眼,最前面大长公主的车驾都已经发动了,山路毕竟没有平路那么宽阔,马车不能并行,只能一辆一辆的走,季玉的车,应该是排到最后面的。
“妹妹,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不来,我可就让人把那些东西扔了。”
季玉面色平静,但是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急切的声音,
快答应,快答应啊!
季澜溪又犹豫了片刻,从小板凳上下来,“好吧。”
“世子,我去和季姨娘说几句话。”
“你走了,谁来伺候我?”慕时韫不悦道。
季澜溪脸上闪过一抹为难,“可是那是我姨娘的遗物……”
半晌,慕时韫放下了车帘,冰冷的声音自车帘后传出,“若是去了,就别回来了。”
看着季澜溪有些落寞的神色,季玉脸上得逞之意更甚,“妹妹,快走吧。”
季澜溪神色也冷了下来,“尊卑有别,季姨娘,以后请叫我世子妃。”
说完自己朝着马车走去。
季玉在后面使劲地撕扯着帕子,贱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马车缓缓启动,季澜溪一上去就把狭小的主位给占了,季玉只能挤在侧位上,还得忍着不能发火。
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马车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季玉有些纠结,那人说是让她尽可能地拖住季澜溪,不让她发觉异常,但是要让她去讨好昔日在自己面前的一条狗,她也是真的拉不下这个脸。
这些日子,都已经让她憋屈死了!
但是又想到那人的嘱咐,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我娘的遗物在哪?”
季玉一愣。
“没有?”
“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