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来再晚点儿,我们估计就要在下面相见了!”黑瞎子松了口气,那调侃的话随时随地都能冒出来。
不过在看到胖子的那一刻,几人心中都有了数,他们应该是成了,连带着整个人都松懈了些。
“就是到下面了,也能给你捞回来!”胖子哪里是个会在嘴上落人下风的,手上动作不断,嘴上也不带停的。
张日山左右看了好几眼,才发现除了胖子,其他人都不曾出现,一时间的慌乱叫他差点乱了阵脚。
“其他人呢?你们把小郡主带回来了吗?”他有些急切得询问道。
“当然!”他十分自信的说,随即让出了条路,示意他们往下看。
慌乱间,几人随意瞥了几眼,这才发现,无邪张启灵他们居然在大堂里对付其他的阴魂,而且除了他们,还有两个身影在一晃一晃,虽然看不清脸,但能看到那些阴魂全都被吸进了他们手里的东西里。
“放心,小长乐我们带回来了!”胖子像是安慰般说了一句。
有了张启灵三人赶回来帮忙,新月饭店这些阴魂根本不够看的,没几下就全都被收了回去。
胖子主动领着牛头马面在新月饭店四处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势必不放走一个阴魂。
与此同时,带着姜璃赶在最后回来的姜砚,也在众人打扫战场之时,将人带了回来。
“无邪!?”解宇臣有些惊讶,无邪刚刚说下楼下看看的,这才不过几分钟,怎么又回来了,还换了身衣衫,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实在奇怪,想着,他正欲上前一问究竟时,黑瞎子突然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别过去。”瞎子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端倪,他面无波澜,直直盯着姜砚的背影,顿了好一会儿才迎上解宇臣不解的目光,随即道:
“那不是无邪,那是小郡主的亲哥哥,姜砚。”
一语惊人,解宇臣目光带着震惊看向他,却又很快落到了姜砚的身上,他刚刚是直接打了照面的,那张跟无邪没有丝毫差别的脸,叫他一时间竟有些混乱起来。
不仅仅是震惊于姜砚的长相,更是他居然也跟姜璃一样,活了上千年。
如果说,姜璃活到了现在是因为无奈与万分之一运气之举,那他呢?他又怎么说?
长生的字眼一直以来都叫无数人会忍不住想要去参透,不曾想,眼前的兄妹二人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姜砚知道屋里几人的反应,也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不过他现在可顾不上那些,要将姜璃的魂魄重新锁进体内才是要紧事。
新月饭店一片狼藉,张日山站在栏杆旁,望着底下大堂的一切,面上一片波澜不惊,心底却已经开始盘算着,等小姑娘醒了之后找她赔偿去,这怎么说得从她私库里套出几件宝贝来。
前提是,小姑娘一定要顺利醒过来。
夜晚再度陷入寂静,姜璃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这一回,她的梦总算完整了,那所有缺失的记忆,那些关于庄子衿的记忆终于被找到了。
原本以为,那场盛大的暗恋,只是自己的独角戏,如今细想才发觉,原来从故事的开始,这就不是爱而不得,而是明知深爱,却无法厮守的无奈,和那早已注定没有结果的结局。
没人知道,那天道院里受人敬仰的大师兄,骨子里却最是卑微。命格说他天生孤煞,一生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于是,他父母亡故,家族覆灭,幼年的他被师父带回天道院,他一心向道,苦修技艺,只为有一天能手刃仇人,为家族复仇。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能被人所爱之人,他更不会觉得,这样的自己,能为别人做些什么。
直到那年上元节,他同师父来到长沙郡讲学,无意间救下了景阳王府的小郡主。
那时他正少年,最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他却总与旁人不同,他意外的沉稳冷静,好似那天边孤傲的月亮,叫人不敢靠近,可就算如此,仍有一人总会闯进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心动,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心动意味着什么,他更不敢去想,这样的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爱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无可奈何之下,要拼命去克制那份呼之欲出的感情。
天生孤煞的话一直是他强行保持理智的杀手锏,这也难怪世人皆以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小郡主的自作多情。
他曾许诺,等从北境回来之后就成婚的,他主动提出要跟姜砚一起前往,因为杀他满族的就是鲜卑人,这一回,只要报了仇,他想要放下一切,想要奋不顾身一次。
可造化弄人,他唯一一次提出想要去北境,想要上了战场,想要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放弃一切,命运却总是将他推向风浪之中,被掀翻在地,无法喘息,似是一定要应证那句天生孤煞的命格。
他赶回来时,就只看到那拔地而起的金色屏障,只看到他那藏在心底的姑娘,用刀子狠狠戳中了自己的心口,看到了鲜血染红了那白茫茫的荒原,大雪纷飞,残肢断臂,世间荒凉。
为何死的是他的妻子?
为何上苍会给他这样一个命格?
他不明白,那句天生孤煞竟成了真。
生前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爱,叫他永远痛不欲生,所以他选择了孤注一掷,用自己去换那虚无缥缈的生还的机会。
一生孤苦,被所爱之人遗忘,生不得安宁,死亦无处安息,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昏昏沉沉之间,姜璃突然哽咽了一下,她微微蜷缩着身子,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知道那眼泪有些忍不住的往下掉。
张启灵细心替他掖好了被角,当那手指划过她的脸庞时,滚烫的泪落在他的指腹,那烫意像是要落在他心头一般。
他只是默默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小姑娘的睡颜,一时间心中却乱的他无法镇定下来,天知道他如今心中的兵荒马乱,全都是因为小姑娘在地府对他说的那些话。
一次又一次,他如今是真的害怕,那种无能为力之感,叫他至今无法忘怀。
那是他的姜璃,他的新妇,他的一生所爱。
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救她,但如果没有办法,他愿意选择与她共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