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梦里,姜璃依旧不舒坦,胸口处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像是不曾愈合过一样,即使裹着被子,依旧觉得冷,仿佛又躺在了那日的雪地里一般。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间屋子都充盈着张启灵身上的味道,她却难得安心了一些。
从第一次见面时,姜璃就发现了他身上似乎的味道对自己有种莫名的吸引力,甚至可以说是莫名的功效,虽然说来羞耻,但这却也是事实。
朦朦胧胧之间,窗外雨点子砸在树叶上的声音像是一首安眠曲,原本还有些寒意,直到进入睡梦之后,人逐渐陷入了沉寂。
“姜璃……”
姜璃!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小姑娘微微皱着眉,试图寻找这道声音的来源,周围是无尽的黑暗,那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是一个男声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那声音不断牵引着她的心脏,像是冥冥之中有一道丝线将人牵扯在了一起,是深渊中的一道指引,可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声音的出处。
小姑娘蜷缩在床上,心中无比空洞,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扯了出来一样。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在小姑娘入睡前,张启灵点上了床头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在微弱的风中摇曳着,光亮落在小姑娘的脸上,他搬了了张椅子放在床边,就着光亮,打量着小姑娘的睡颜。
小姑娘睡觉并不算老实,之前在蛇沼的时候他就知道,但如今却蜷着窝在那,小小一只老实得很却又透着可怜。
望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无力感。
燃烧的煤油灯,照亮了两人之间一方小小的天地,像是温暖的日光将他们包裹着,屋外的雨还淅沥沥下着,张启灵倚着椅子,环着手臂阖眸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渐小,世间一切归于平静。
姜璃只觉得自己嗓子里像是含着刀片一般,干涩得她说不出话来,从离奇的梦里醒来之后,她才发现,床头的煤油灯都快燃尽了。
“咳咳——”原本还想忍着不去打扰睡梦中的人,谁知道就是这么不受控制的直接咳嗽了出来。
人一咳嗽就再也忍不住,姜璃甚至还没来得及换口气,就见张启灵走到了床边,手上还拿着杯温水,他一手拿着杯子一手将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还顺带提着被子把人给裹紧了。
姜璃倚着床头,咳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她心里无比愤恨,自己这具身体,是不是该淘汰了?
“谢谢。”她沙哑着声音,接过了杯子,温热的水划过嗓子,勉强抚慰了些干涩。
“为什么?”张启灵坐在床边,目光如炬,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语气问道。
姜璃缩了缩脖子,瞬间有些怂了,“我没什么事的,就是着凉了。”
她并不想将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他们的,一来这件事本来就难以控制,告诉了他们只会多几个人烦恼,没有一点好处,二来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身体,让张启灵叫自己回去。
她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她自己心里清楚。
反正死不了,顶多受些罪而已。
姜璃撇了撇嘴,试图回避张启灵那道清冷的写满了不相信的目光,她像是一只娃娃一样,被被子裹得紧紧的,就她这样子,一会儿是逃也逃不了。
“姜璃。”张启灵突然喊道,话音里是清冷,可隐约竟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别骗我。”
这句话,似乎不是他第一次说了,姜璃微愣,想起自己从前每次跟他保证过后,总不能完成承诺,一想到这些,她突然理解为什么会听到张启灵这个语气了。
小姑娘脸上瞬间多了几分尴尬,怎么有种自己像是专门唬人的骗子一样?
她想了想,无奈叹了口气,随即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掀开被子跟面前人靠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快缩短了些,她眸中满是柔意,目光微闪,一本正经得面对着张启灵,声音还有些沙哑道:
“张启灵,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你放心,往后我不会再如此了,只要我不再使用引雷诀,就一定能控制住身体。”
张启灵将信将疑,他想知道更多,但看样子小姑娘却并不想告诉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谁知道,下一秒小姑娘突然直起身子揽住了他的脖颈,紧紧抱住了他,他心跳猛得停了一拍,手上却本能得圈住了她的身子,担心人会摔着。
“张启灵,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你说过心悦我的,说话要算话,你再也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了,不然,你可别想再见着我。”姜璃面上带着欣喜的笑,心里满是晚上张启灵说的话,她紧紧环着人的脖颈不松手,像是抱紧了自己的至宝一样。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是无法掩盖的娇气,张启灵闻言,不自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得到了姜璃的回应。
晚上说完话后的慌张在此刻全都化为了虚无,他紧紧环着小姑娘,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似乎他稍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一样,他微微合眼,将下巴抵在小姑娘的肩上,鼻尖满是她身上带着些许甜腻的香气。
“嗯。”他闷哼得回应了一声。
“张启灵,我好像抓住我的神明。”小姑娘话音里带着笑,那是由心而发的欣喜。
张启灵没再回应,只是用行动回应着小姑娘的拥抱。
两个命运坎坷的人,一个孤冷的像是天边皎洁无暇的月亮,一个炙热的像是破晓初生的晨阳,半生如浮萍,兜兜转转,无依无靠,好在上天眷顾,冥冥之中,总算叫他们抓住了对方,似乎只有在这一瞬,悸动的不安的心,才得以平静。
一夜无梦,一夜安稳,姜璃拽着人说了半宿的话,说起小时候姜砚如何带着她逃课习武,逃出府上街行侠仗义,逃出城去军营看点兵,最后被阿爹罚的情景,还有她幼时做得那些说起来有些荒唐的趣事。
张启灵只是倚着椅子,静静听她讲,偶尔会应一声,不过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尽管小姑娘所说的一切,他其实在幻境中大多看到过,不过他很愿意听她讲,就像是自己在医院时昏迷时,她在自己耳边讲那些琐事一样。
那些声音,大概是陪着张启灵度过混沌的依靠。
不过好在,如今,他们的依靠有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