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什么情况？”胖子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面前的场景实在是叫人无比震惊。
排排陈列着的将士手里还拿着长矛，长矛还透着寒光凛凛，灰尘落在了他们的盔甲上，每一粒尘埃上仿佛都撰写着他们所见证过的如潮岁月。
“这是陪葬？”无邪有些疑惑，他说着，目光突然看向了边上站着的姜璃，眸中带着疑惑。
用活人陪葬？是给一个郡主的？
他有些想不明白，活人陪葬在混乱的南北朝时期算是常见的，但这如果真的是姜璃的墓的话，她一个女子，为什么会士兵来陪葬？这实在匪夷所思。
明明是一群已经没有了皮肉的骷髅，面上只剩下骸骨，空洞的眼睛里甚至还挂着皮肉，墓道里不知道从哪儿刮进来一阵一阵阴森森的风，更平添了几分恐怖之感，可姜璃今天却突然胆子大了许多，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甚至还朝前走了几步，歪着头注视着他们。
姜璃不知道怎么的，看着眼前墓室里一排一排的士兵，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牵扯到了什么一样，她有些懵懂，望着他们总觉得熟悉，但又不知道那股熟悉从何而来。
她想着，步子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却还没走近，突然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张启灵几乎是下意识拉住了她，“别去。”他声音透着清冷，甚至能听出其中有几分着急。
姜璃回头看着他，投给他一个叫他放心的笑，“没事的，我就过去看看，不乱动，真的。”她几乎是要伸出三根手指发誓了。
张启灵微微皱着眉，眸中不知怎么的，晃过一丝慌张，只是在听到姜璃说这话时，又松开了手。
没有了阻拦，姜璃往前走的步子更是大胆了一些，迎着几人的目光，她一点一点走到最前面一排士兵的面前。
走近时才注意到，那盔甲上的花纹清晰可见，甚至里面的衣襟都还是完整的，只是被蒙上了一层灰尘，她就站在那，静静打量着面前已经看不清面容的士兵，眸光划过士兵的衣领，领巾，红褐色的领巾上似乎还沾染着血迹，一小块儿印在上面，她定了定神色，突然发现那领巾的下摆处似乎用黄线绣着什么字。
心里头没由一慌，她快步上前几乎直接贴到了面前的尸身，这举动吓得身后几人差点没直接伸手给人捞回来。
“长乐！”无邪惊叫出声。
他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吹过一阵冷风，凉嗖嗖得浸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猛得回头去看，空旷的墓道里除了那两尊镇墓兽之外，什么也没有，他目光晃过镇墓兽，却突然觉得，那只被转动过的镇墓兽的眼睛，好像就是在盯着他们看。
明明是石头做的眼睛，怎么会有眼神？
无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了目光。
姜璃扯起面前士兵的胸前的领巾，领巾上的灰尘几乎将颜色挡得严严实实，她吹来口气，惹得眼前一阵灰尘四起，几乎看不清东西。
只是等到她再能看清楚时，却因为领巾上的字直接僵在了原地，她扯着领巾的手微微颤动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眸中满是不敢相信。
“景阳……”
她的低声呢喃，却在墓室里传开，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景阳，景阳王府……
所以面前这些士兵，是景阳王府的私兵。
刹那之间，姜璃只觉得心口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一样，回忆像是潮水般涌了上来，她呆愣得看着面前那排列有序的士兵，耳边突然响起了什么声音——
“郡主！请收回成命！”
“我等将誓死保护郡主！”
“郡主，一定要活着等将军回来！”
……
眼前漆黑的墓室仿佛在眨眼之间蜕变成了白茫茫的雪地，姜璃手里提着剑，一身白衣长裙被风雪卷起在空中飘扬，雪花从脸颊刮过，像是被刀子划过一样。
她站在城门之上，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人群涌动，战马在嘶吼，兵刃发出刀鸣，她就站在那，任由那狂风那大雪席卷着自己，身旁站着几个穿着盔甲士兵，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身上红褐色的里衣几乎被血浸透到分不清那是衣裳的颜色还是血的颜色。
没有人后退，他们甚至都还年轻。
“郡主，回去吧。”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璃只是怔怔看着那兵临城下，城中已经没有人再能迎战了，她提着剑的手微微颤动着，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解救他们。
“郡主……”又有人要来劝说了。
他们是世子留下来保护郡主的，兵临城下之时，他们已经带着仅存不多的人出城迎战了一次，可人多寡众，他们死伤惨重。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郡主，如今这番情景，他们拼了命大概也不能保证郡主安然无恙。
长沙郡，要完了……
“迎战吧……”姜璃提着剑转身要下城门，她的声音在身后久久飘荡，散在了风雪之中，“这一次，我来。”
姜璃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在自己倒下之前，她看到了身旁拼了命要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人。
那是阿兄留给她的侍卫。
那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带着自己在军营里乱窜，自己每次闯祸主动背锅，是为了自己能豁出性命的兄长们……
“姜璃！”张启灵几乎是在姜璃腿软倒下的瞬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接住了她，看着怀中小姑娘呆愣的样子，他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白茫茫的雪地又变成了黑漆漆的墓室，寒冷在一瞬间退散，姜璃僵硬得转过头看向身旁围着的几人，下一秒突然大哭了起来。
她泣不成声，眼泪从眼眶溢出，她低头捂着胸口，那里疼得她几乎无法喘息，“怎么会这样？”
她不断质问自己，她跪坐在地上，几乎听不到哭声，却只见那眼泪如潮水般涌出，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她伸着手，想要去够面前士兵的衣摆，明明近在咫尺之间，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姜璃……”张启灵紧紧环着怀里的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本能的，拦住了她，不让她靠近。
姜璃回过头时，泪流满面，她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裳，一只手指着墓室里那巍峨屹立着的士兵，声音颤抖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这些，这些都是看着长乐长大的兄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