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许长赢和吴嫂是母子关系,陈纪年并没有多意外,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经商做厂子,早早踏入社会,早早在商场厮杀,他见多了牛鬼蛇神,也见多了各种看似“巧合”的不耻手段。
他很难去相信一个人,他觉得人性本恶,每个人都是贪婪狡诈的,每个人都会为了得利而不择手段。
这也是他为何会接纳江暖星的原因,虽然江暖星的小心思多,但起码光明磊落。
他决定让子弹飞一会儿,看看事情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看着熟睡中的江暖星,他们二人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丝毫没有要分开的迹象。
他觉得她像个小累赘,但这个小累赘,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以重要提示,若不是她开口提及陈晚音和吴嫂之间的诡异关系,他还真不会往这方面联想。
陈晚音到了自由恋爱的年纪,陷入爱河无可厚非,但男方是否带着目的而来,这很重要。
陈纪年不知自己到底陪了江暖星多久,在他觉得江暖星越睡越沉之时,他还是选择了将她横抱而起,生平第一次抱一个女生,也是生平第一次被女生牵手。
他抱起她的身体,起身一刻,小心又僵硬,好似怀里抱着的是珍贵瓷器,磕碰一下都足以要命。
他把她抱去隔壁房间,江暖星睡的比猪还香。
他小声退出卧房,碰巧,遇到了洗漱完毕的陈晚音。
陈晚音穿着一身白色睡裙,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她开口道,“哥,你偷偷闯进人家的卧室……你……”
陈纪年当即黑脸,“我是把她抱进房间!她刚刚在书房睡着了。”
陈晚音调侃道,“可是你刚刚真的好像一个贼啊……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陈纪年挺直身板,松了松自己的衬衣衣领,“你赶紧睡觉去。”
陈晚音朝着自己的卧房小跑而去,跑了两步,又回过身。
她带着几分期待,冲着陈纪年说道,“哥,从小到大你都是无条件地支持我,所以我想结婚这事儿,你不会阻挠我的,对吧?你也不会介意男方的家庭条件,是不是?”
若是搁着以往,面对陈晚音抛出来的任何难题,陈纪年当场就会给出答复,但唯独晚音结婚这事儿,不可儿戏。
他极其沉得住气,他不会强行干涉妹妹的任何决定,当然也不会放任不管。
他说道,“找个时间,带你男朋友去见我,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但前提是保证你不被欺骗。”
陈晚音笑得很甜,“哥,他对我特别好,你一定会满意的。”
陈晚音越是单纯无邪的样子,越是让陈纪年心生不安,他细心呵护的妹妹,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他定然会将对方大卸八块,抽筋剥皮,放血做人体标本。
隔日一早。
江暖星起得比家佣还早,她习惯了早起,以前为了赚钱,兼职打工各种时间段的工作,起早对她而言轻而易举。
她一大早就在执行任务,偷摸观察吴嫂的一举一动,顺带着跟陈晚音套近乎。
她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把陈晚音聊上了道,她不仅看到了陈晚音和男友的合照,还得知了陈晚音的男友名叫许长赢。
她带着这两份消息找去了陈纪年,她以为陈纪年会夸夸她呢,结果只是认同地点点头,说她辛苦了。
此时的陈纪年,正在洗手间内洗脸刷牙,江暖星站在门口叭叭叭个不停,她自顾自发表见解,说“许长赢”这个名字不好听,长赢二字凑在一起给人一种争强好胜之感,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人。
陈纪年正用洗面奶洗脸,冲水的时候耳边未冲干净,江暖星上手沾了点水,帮着陈纪年擦拭耳后的白色泡沫。
肌肤触碰的瞬间,陈纪年听到了自己胸口传来的剧烈心跳声。
他上一次被人以这种姿态清洗耳朵,还是小时候,是他的母亲。
江暖星的指腹在他的耳廓轻轻擦拭滑过,仿佛间,他被拉回到了青少年时期,母亲会唠叨他刷牙不够仔细,会提醒他耳后的洗面奶总是洗不干净。
而此刻,他的耳边,响起了江暖星的声音,“原来总裁也是洗不干净脸的,总裁一大早也会水肿。”
江暖星呵呵笑着,全然没什么分寸感。
倏然,陈纪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站起身,脸上的水珠顺势滑落,额前的发丝滴着水滴,黑色真丝睡衣的衣领被洇湿一大片。
他看着她的眼,江暖星磕磕巴巴,“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陈纪年松开手,她没做错什么,只是她有意或是无意间做出的很多事,总是让他不能自己。
又或许,他身边具有“分寸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她的“没分寸”恰恰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陈纪年低沉开口,“你去吃早餐吧。”
早上用餐,江暖星就着五六样小菜,喝了一整碗南瓜粥,别人是掌心大小的碗,她是脸大的汤碗。
后来才知晓,盛着南瓜粥的粥碗,并非汤碗,而是一个专门放粥的锅,家佣一共就熬了这么一小锅的南瓜粥,结果都让江暖星给造了。
南瓜粥还没来得及分呢,就见了底。
江暖星也是实在,她以为陈家吃饭都用这么大的碗,她秉着吃饭不能浪费的原则,连个锅底都没给剩。
陶宛芹走到餐厅,看到南瓜粥一滴不剩,差点没气昏过去。
江暖星吃得小肚子鼓鼓,她坐在餐桌上不挪地儿,她觉得她还能再塞进一个肉饼,厨房里新煎的肉饼可是太香了!
陈纪年看出了江暖星的小心思,等肉饼上桌,陈纪年把自己的肉饼放到江暖星的餐盘里。
一旁的陶宛芹开口道,“这么吃能行吗?女孩子还是少吃点比较好,身材变胖,穿衣服就不好看了,穿衣不美,没有男人会喜欢的。”
此话落地,正在吃饼的陈晚音突然把饼放到了一边,她吃起没油水的小菜,喝起了家佣新熬的小米粥。
江暖星最烦别人说“没有男人会喜欢”这种话,好像她活着就为了嫁人一样,不嫁人就没资格活着。
她本就对陶宛芹不顺眼,即刻动起了小心思。
她大口炫着肉饼,边吃边道,“此话不敢苟同,我就是靠着能吃才被纪年喜欢,我要是吃得少,他还不开心呢!”
江暖星正打算冲陈纪年使眼色,可不能让她的这番话落了地,结果,陈纪年头都没抬就接了话,二人相当默契。
陈纪年说道:“暖星大口吃饭的样子很有魅力。”
陈纪年抬眼,冲着陈晚音教育,“吃饱饭是为了自己心情愉悦,不是为了讨好别人。”
陈晚音小心翼翼瞧了眼陈纪年,又瞧了眼陶宛芹,她重新夹起那块肉饼,小口咀嚼。
江暖星哼哼了两声,“真香。”
陶宛芹食欲全无!好好的一个大清早,愣是被江暖星气个八分饱!
陶宛芹借故下桌。
这时,江暖星的手机收到了微信消息,有点意外,是陈纪年的弟弟,陈墨。
陈墨道:“你现在还跟哥哥在一起吗?能拍一张哥哥的照片给我吗?”
江暖星对着餐桌对面的陈纪年随手拍了一张,画面略有模糊,她不太敢直接对着陈纪年的脸拍,她怕他生气。
江暖星发送了照片。
陈墨发来大笑的表情,“你把我哥拍的太丑了,我哥知道一定会不高兴。”
江暖星死要面子,打字发送道:“我不怕陈纪年的,这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我欠了你哥90万,现在我就是他大爷,他不会对我发火的。”
江暖星洋洋得意,她在现实生活里不敢对陈纪年怎么样,但在网络世界里,还是可以吹吹牛皮的。
她还等着陈墨夸她厉害呢,结果,对面的陈纪年在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后,冷冰冰地提醒了江暖星,“你现在都以‘大爷’自称了是吗?”
江暖星吓了一跳,她身子一抖,直接抖出了饱嗝,嗝嗝嗝,一个接着一个。
原来,是陈墨把他和江暖星的聊天记录发给了陈纪年,陈墨是想通过这样的机会,来开启他跟陈纪年的聊天机会,结果却坑了江暖星。
江暖星一边打嗝,一边给陈墨发消息,“你怎么这么绿茶啊!你出卖我!”
陈墨说道:“你是我哥的女朋友,你怕什么,他不会跟你发火的。”
江暖星差点忘记,自己是有“临时身份”在的,可不能穿帮。
陈晚音在一旁开口道,“暖星,你昨晚怎么在书房睡着了?我哥把你抱进房间那会儿,都是后半夜了。”
江暖星这才想起,她昨晚是在书房睡着的,那她又是如何在客房大床上睁眼醒来的?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衣服上还隐隐散着点男士香水气息。
她有点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她微微脸红,而这时,陈纪年忽然呛了水,他接连咳嗽,打断了这个话题。
用餐结束,江暖星坐上陈纪年的车,韩知远早早候在车内。
江暖星的怀里抱着一大束新摘的鲜花,是家佣打理花园时修剪下来的花朵和枝叶。
她打算抱回去插在花瓶里。
车子行驶,韩知远开口道,“陈总,是先送暖星去学校吗?”
副驾驶,陈纪年正低头阅览平板电脑上的数据,他应声,“嗯。”
后车座上,江暖星有话憋在胸口,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说出口。
她的屁股往前蹭了蹭,她看着副驾驶上的陈纪年,深吸气,直言道,“陈总,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吧?”
陈纪年不知江暖星又要讲些什么胡言乱语,他低头查看资料,嘴里随意应声,“嗯。”
江暖星继续道,“虽然我欠了你的钱,但是我不出卖色相,这是我的原则和底线。”
陈纪年一时愣住、僵硬,他是万万没想到,江暖星又开始“口出狂言”了!
陈纪年黑着脸,不可思议,“我什么时候让你出卖色相了?”
江暖星丝毫不弱,“你昨晚抱了我,晚音亲口说的,虽然我们正在假扮情侣,但你不应该越界,毕竟我们是假的。”
韩知远在一旁憋着笑,他觉得他现在的憋笑能力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除非他真的忍不住!
陈纪年有火发不出,好似他真把江暖星怎么样了一般!若是他早知道江暖星会跟他来这么一出,他昨晚还不如真的办了她!
陈纪年没话说,一声令下,“停车!”
韩知远刹车停靠。
陈纪年开口,“你下车吧。”
江暖星也不知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她只是想要表达自己的诉求,昨晚的事就是陈纪年不对,假情侣不能假戏真做,这难道不应该吗?不然他为什么要抱她?
江暖星想起此前在学校那次,陈纪年出口伤人,冲她说出“陪睡”二字,她不想被陈纪年觉得,她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女人。
江暖星抱起那束鲜花,挪着身子下了车,她不高兴,她也想不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是欠了他很多钱,但好歹也要尊重她一下。
她站在路边,看着陈纪年的车子开远,她查了查附近的公交站点,怕是要徒步一段路了。
只是,刚走几百米,她便收到了陈纪年发来的微信消息。
陈纪年:“我昨晚没有对你怎么样,你知道错了吗?”
江暖星:“错的是你,你道歉。”
陈纪年:“……”
陈纪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