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最终决定勇往西北,踏入人类未曾踏足,亦未曾想象的领域。我们通过无线电简报向大家宣告了这项行动。我想,在这些报告后,公众肯定展开了丰富的想象。然而,我们并未在报告中提及莱克的激进构想——他期望通过此次探险,在生物学与地质学领域引发彻底的变革。从1月11日到18日,他与帕波第以及另外五名同行,乘坐雪橇,开启了探索西进的初步钻探之旅。途中发生了一起意外——在跨越冰盖上一条巨大的压力脊时,队伍陷入混乱,导致失去两只拉橇犬,同时也终止了继续前进的可能性。然而,这次探险带回了众多太古板岩;虽然这片岩层具有难以置信的古老历史,却意外地出土了丰富的痕迹化石,连我也开始对此产生好奇。然而,在这些化石中留下痕迹的都是非常原始的生命形态,与现有的科学理论并无太大冲突,只不过这些化石痕迹涵盖了所有明确属于前寒武纪时期的生命形式。因此,当莱克要求我们暂停紧凑的勘探计划,调动四架飞机、众多人员以及所有用于探险的机械设备前往西北展开另一轮勘探时,我仍然认为他的请求缺乏站得住脚的理由。尽管如此,我最终并未反对这个计划;然而,我未加入前往西北的小分队,即使莱克希望我能为他提供一些地质学建议。待他们启程后,我、帕波第以及另外五人将继续留在基地,制定好向东转移的最终计划。为了做好准备,我们需要一架飞机前往麦克默多湾携带足够的汽油储备,尽管这件事可以先暂缓。我将一只雪橇和九条拉橇犬留在营地,因为无论何时,在这片寂静、荒无人烟的世界中,缺乏可用的交通工具都是不明智之举。
在探险队深入未知领域的指挥下,莱克始终通过机载短波无线电发报,向外界传递着动态。我们留在南方营地的无线电设备和麦克默多海峡中的阿卡姆号都能接收到他的报告,并将其通过五十米的长波无线电传播出去。西北探险队在一月二十二日凌晨四时出发,仅两小时后,我们就收到了第一条简报。莱克在报告中提到,他们距离我们大约三百英里的某地进行了小规模的融冰与钻探作业。六个小时后,我们接到了令人兴奋的第二条简报。报告中称,他们在开凿了一口较浅的竖井并进行了爆破后,发现了几块板岩碎片,上面的痕迹与之前的痕迹化石极为相似。
三小时后,又一条简短的消息传来,他们再次起飞,穿越刺骨的狂风。我试图反对他们进一步的冒险,但莱克回复说,为了发现新的样本,任何冒险都是值得的。我意识到他已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然而,尽管他们的草率可能危及整个探险计划,我却无法阻止他们。我对莱克的计划感到害怕,他正在毫不犹豫地深入一个充满变数和危险的白色世界。这片白色世界充满了风暴和未知的秘密,一直延伸到未被探索的玛丽皇后地和诺克斯地的海岸,跨足一千五百英里。
随后的一个半小时里,我们紧张地守候在收报机旁。想着那座七百英里外巍峨的山脉,我们心中充满了冒险的渴望,尽管我们并未亲临其境。然而,我们依然为自己的探险队成为这片未知山脉的发现者感到骄傲。半小时后,莱克再次发来消息:
“10:05 P.M,仍在飞行中。暴风雪后,发现迄今为止最高的山脉。可能与喜马拉雅山脉相当。大约位于南纬76度15分,东经113度10分。山脉向左右延伸,视野尽头。观测到两座冒烟的火山口。山峰全黑,无积雪。强风从山中刮来,难以靠近。”
紧接着,大约一个半小时后,莱克再次传来令人兴奋的消息。这条消息打消了我内心的不安,甚至让我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亲自加入他们:
“莫尔顿的飞机在高原丘陵地区迫降。无人受伤,飞机或许可修复。如果需要,将物资转移到其他三架飞机上,但目前不需要长途飞行。山脉高得令人难以置信,可能与喜马拉雅山脉媲美。我将搭乘卡罗尔的飞机,卸下所有重物,靠近进行观测。完全无法想象。最高峰估计超过三万五千英尺,超过珠穆朗玛峰。我与卡罗尔同时起飞,埃尔伍德正在用经纬仪测定山峰高度。关于火山口的猜测可能有误,山脉似乎分层。峰顶轮廓异常奇特,似乎有规则的立方体附着在最高的几座山峰上。在金红色阳光的映衬下,一切都如奇迹般惊人。宛如梦中的神秘之地,通向充满未知奇迹的禁忌世界的门。希望你在此展开深入研究。”
当时已经是休息时间,但我们听众没有一个愿意离开发报机,稍作休息。麦克默多海峡那边情况也差不多,贮存营地和阿卡姆号也都接收到了这些无线电简报。道格拉斯船长已经准备好祝贺的词句,对于这一重要发现向全体成员表示祝贺。不久之后,贮存营地的报务员谢尔曼也表达了祝贺。我们为损坏的飞机感到遗憾,希望莱克团队能够修复飞机。随后,在晚上11点,莱克发来了另一条简报。
“与卡罗尔一同飞越丘陵地区最高处。目前的天气条件下,不敢尝试飞越真正高大的山峰,但未来肯定有机会。向上攀升的感觉令人胆寒,海拔较高的地区很具挑战性,但值得尝试。巨大的山脉完全阻挡了视线,无法看到后方的景色。主峰比喜马拉雅山脉还高,且形状古怪。山脉似乎由前寒武纪板岩构成,显然掺杂了其他许多凸起的地层。关于火山的猜测是错误的。山脉向两侧延伸,超出视野范围。海拔两万一千英尺以上的积雪被风吹走。最高的山峰上有许多奇特的地质构造,包括四面完全垂直的巨大扁平块状结构,以及低矮垂直城墙形成的长方阵列,类似于罗列赫绘画中峭壁上的古老亚洲城堡。从远处看十分壮观。靠近一些后,卡罗尔认为这些结构是由许多相互分离的较小块组成的,但可能仅是风化的结果。大多数边缘都已破裂,被风和气候变化磨圆,仿佛已有数百万年的历史。有些部分,特别是较高的部分,似乎由浅色的石头构成,颜色比周围地面浅,可能是晶体结构之类的。靠近后,发现许多岩洞入口,其中一些具有规则的方形或半圆形轮廓。你一定要亲眼看看。我似乎看到一个山峰顶上矗立着一座城堡。山峰高度约为三万到三万五千英尺。我们在两万一千五百英尺的高空飞行,极其寒冷。风呼啸着从山隙中穿过,在岩洞边缘呼啸,发出嘶哑的声音。目前的飞行状况相对安全。”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莱克连续发来一系列简报,详细描述了他们的情况,并表达了攀登山峰的意愿。我告诉莱克,只要他派来一架飞机,我就会立刻前去会合。在此之前,我与帕波第一起制定了最佳的汽油补给计划,因为探险的目标发生了变化,我们需要确定何处集中补给。显然,莱克的钻探工作以及飞行都需要一个新的营地。他计划将新的营地设在莫尔顿迫降飞机的位置。飞机的维修工作已经在进行中,当地的冰盖非常薄,甚至有地方露出了黑色的地面。莱克计划在进行雪橇旅行和攀登探险之前,对一些地点进行钻探和爆破。
他描述了这片地区的壮丽与宏伟,巍峨而宁静的山峰矗立在世界边缘,让人难以用言语描述。他用经纬仪测量了最高的五座山峰,计算出它们的海拔约为三万到三万四千英尺。然而,地形的风蚀特征让他有些焦虑,暗示着可能会有强烈的风暴。尽管如此,他还是充满了决心,希望尽早完成这片陌生地区的勘探。
随后,在一个清晨,我们进行了一次三方无线电会议,商讨了进一步计划。莱克同意派遣一架飞机前往我们的营地,让我、帕波第和其他人能够与他们会合。这架飞机还将携带尽可能多的燃油。至于剩余的燃油问题,我们决定等待向东迁移的计划制定后再解决。莱克有足够的燃油来继续近期的工作。同时,他也需要派遣一架飞机勘察新的航线,将麦克默多湾与这片新发现的山脉连接起来。
计划中,帕波第和我将关闭南方营地一段时间。如果需要在南极洲过冬,我们可以直接从莱克的营地飞往阿卡姆号,无需中途停留。考虑到备用帐篷充足,即使我们加入了莱克的队伍,新营地也有足够的物资供应。我与莱克通过无线电沟通,告诉他我们准备好在经过一天的工作和休息后前往他们的新营地。
然而,在下午四点之后,莱克的简报出现了多次中断。他们的工作并不顺利,虽然在营地附近有许多裸露的岩石地表,但并没有找到他寻找的古老地层。相反,这些古老地层似乎都集中在遥远的巨大山峰上。莱克感到沮丧,他明白要想再次找到那些留有奇怪痕迹的太古代岩层,可能需要离开附近的小山丘,前往那些巍峨山脉的陡坡上进行进一步的搜寻。
然而,尽管如此,根据探险队的整体目标,莱克决定在现地进行一些钻探工作。他设置了一个钻井点,并让五名成员负责钻探工作,而他则带着其他人继续营地的建设和飞机的维修。附近距离营地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块相对柔软的砂岩地表,成为了第一个采样点。钻探工作进展顺利,甚至不需要过多的爆破。大约三个小时后,钻井组进行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型爆破,随后,营地中传来了他们的高声欢呼。钻井组的代理领班,年轻的格德尼,冲进营地,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们炸开了一个洞穴。在此之前,通过钻探,他们发现最初的砂岩地表下面有一条科曼齐系时期的石灰岩岩脉。石灰岩层包含丰富的小型化石,其中包括头足类动物、珊瑚、刺海胆、石燕贝目生物等。偶尔还能看到硅化的海绵和海洋脊椎动物的骨骼,包括硬骨鱼、鲨鱼、硬鳞鱼等。这些发现本身已经非常重要,因为这是探险开始以来首次发现的脊椎动物化石。然而,不久之后,钻探的探头穿过地层,掉进了一个空洞中,这激发了钻井队员的兴奋。通过一次大规模的爆破,他们打开了这个地下隐藏的秘密。通过一个大约五尺宽、三尺深的锯齿状开口,这群兴奋的科考员们看到了一条低矮的石灰岩通道,这是五千万年前,南极还是热带世界时,地下水脉侵蚀形成的洞穴。
这片被侵蚀的岩层只有七八英尺高,但在各个方向上都延伸得很远。洞穴里流动着轻微的新鲜空气,这表明它与一个庞大的地下隧道系统相连。洞穴的地面和顶部满布着各种尺寸巨大的钟乳石和石笋,其中一些已经连成了石柱。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的地面覆盖着大量贝壳和骨骸,在一些地方,骨骸甚至几乎阻塞了通道。这些骨骸来自已经成为历史的古老森林,包括由树木般的蕨类和真菌组成的陌生的中生代丛林,以及遍布着苏铁、棕榈和原始被子植物的第三纪森林。这些堆积物中包含了许多白垩纪和第三纪始新世时期的典型化石,以及其他各种生物样本。它们的数量之多让人难以置信,即使是最杰出的古生物学家,花费一年的时间也难以完全清点和分类。
软体动物、甲壳类、鱼类、两栖动物、爬行动物、鸟类和早期哺乳动物的遗骸充斥其中,大小各异,有些是已知的物种,有些则是未知的。难怪格德尼会冲进营地,大声高叫;难怪人们会抛下手头的工作,迎着寒风跑向那座矗立在雪地中的高大钻塔。那座塔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新开启的大门,将地球内部与已经消逝的遥远古代连接在了一起。
在好奇心初步得到满足后,莱克匆忙地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份简报,让莫尔顿赶回营地,通过无线电将其广播出去。这也是我收到的有关这次发现的第一份报告。报告指出,他们已经鉴定出部分化石,其中包括早期贝类、硬鳞鱼和盾皮鱼的骨骼,迷齿亚纲类和槽齿类的遗骸,巨大沧龙的骨片,恐龙的脊椎和骨板,翼龙的牙齿和翼骨,始祖鸟的残肢,第三纪中新世时期的鲨鱼牙齿,原始鸟类的头骨,以及其他原始哺乳动物的骨骼,如古兽马、剑齿兽、始祖马、真岳齿兽以及雷兽。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乳齿象、象、现代骆驼、鹿或牛科动物等近代生物的化石。
因此,莱克推测最后的沉积作用应该发生在渐新世时期,而这片被侵蚀的地层在如今这种干燥、死寂且无法进入的状态下已经保存了至少三千万年。
另一方面,洞穴内还出现了许多非常古老的生物化石,这是一个极不寻常的现象。通过分析夹杂在石灰岩中的典型化石,比如瓶状海绵,莱克推断这层石灰岩构造肯定形成于白垩纪科曼齐系时期,不会比这更早。然而,洞穴里散布的化石中却出现了一些学界目前认为比科曼齐系时期要古老得多的生物,而且数量之多令人惊讶。这些化石包括原始鱼类、软体动物,甚至可以追溯到志留纪或奥陶纪的珊瑚。这一情况明显表明,这一地区的生物历史出现了某种异常而又独特的重叠,将三亿年前的生物与仅有三千万年历史的生物置于同一个地方。至于这种生物历史的重叠在渐新世时期洞穴封闭之后还延续了多长时间,则完全无法猜测。
无论如何,更新世时期的可怕冰川结束了任何残存在这一地区、试图存活超过其应属地质时代的原始生物的可能性。这一事件距今已有五十万年之久,虽然与洞穴的年龄相比微不足道,但在历史长河中仍然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莱克没有让第一份简报停留,莫尔顿动身返回挖掘地之前,另一份简报就已经穿越雪地送到了营区。在此之后,莫尔顿一直守在飞机的无线电旁,将简报以及随后莱克差遣信使送来的一系列补充说明一一发送给我和阿卡姆号,并请他们转达给外界。跟踪探险进展的报纸的人可能仍然记得那个下午的报告在科学界引起的激动和轰动,正是这些报告在这些年后导致了斯塔克韦瑟-摩尔探险队的成立,虽然我不得不竭力劝阻他们的计划。这里我最好将莱克发来的简报原文给出,我们营地的报务员麦克泰格已经将这些简报从铅笔速记转录成了文本。
“福勒在爆炸后的石灰岩和砂岩碎片中发现了最重要的发现。几条清晰的三角形条纹状印痕,与之前在太古代板岩上发现的印痕非常相似。表明留下这种印痕的生物繁衍了六亿年,一直存活到了白垩纪科曼齐系时期,而且没有出现形态学上的变化或大小的改变。如果有变化的话,科曼齐系时期的印痕明显比之前发现的印痕更为原始,甚至是退化的。务必要强调这次发现的重要性,它对生物学的意义不亚于爱因斯坦对数学和物理学的意义。请附上之前的工作和补充的推论。似乎这表明地球曾经见证了一系列,甚至是多个不同系列的有机生命。这些生命比我们所知道的从太古代细胞进化而来的生物体系要早得多。它们早在十亿年前就高度进化和分化。在当时的地球上,任何生命形式或普通的原生质结构都无法适应那种环境。那么,这些生物是在何时、何地以及如何完成它们的进化的呢?”
——
“之后。检查了大型陆地爬行动物、海洋爬行动物以及原始哺乳动物的骨骼。发现骨骼上有奇怪的伤痕或创伤。不同于任何已知时期由掠食动物或肉食动物造成的伤口。这些伤痕分为两种类型——笔直的穿透性孔洞,以及明显由劈砍造成的痕迹。有一两例骨骼被整齐地切断。受伤的样本不多。已经派人去营地拿手电筒,准备砍断钟乳石,以扩大地下搜寻范围。”
——
“之后。发现了奇怪的滑石碎片。大约六英寸宽,一英寸半厚。与当地发现的地质构造完全不同——淡绿色,但没有明显的证据可以确定样本的形成年代。碎片的形状非常规则且光滑,像是尖端破损的五角星,在内角和中央的表面有裂缝。表面完好的样本中央有一个光滑的小凹坑。想了解它的来源和风化方式。可能是由于水磨作用导致的奇特结果。卡罗尔用放大镜进行了研究,发现还可以找到包含地质信息的附加痕迹。表面规则地排列着一组小圆点。在工作时,狗表现得很不安,似乎讨厌这些滑石。滑石肯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等米尔带来光源后,将开始探索地下区域,然后再做报告。”
——
“晚上10:15。重大发现。奥兰多和沃特金在9:45时带着光源在地下搜索时发现了一些巨大的畸形桶状化石,完全是未知的品种;可能是植物,也可能是某种过度生长的未知海洋辐射动物。矿物盐显然保护了生物组织。这些组织像皮革一样坚韧,但某些部分仍然具有惊人的弹性。样本的两端和周围有破损的痕迹。从一端到另一端有六英尺长,中间部分直径约为三英尺半,两端的部分向内收缩了约一英尺。样本看起来像是一个带有五条隆起脊的巨大肉桶。样本侧面破损,只剩下细小的茎杆,分布在桶的中部,脊的正中央。此外,在脊夹缝中还生长着奇怪的结构,这是一种类似扇子一样可以折叠打开的梳状物,或者膜状的翼。大多数都已破损,只剩下一个完整的,完全展开后近七英尺长。这种结构让人联想起古老神话中的某些怪物,尤其是《死者的书》中虚构的古老生物。这些翼似乎原本有薄膜相连,在一个腺状通道框架的支撑下展开和合拢。在翼的尖端,管状物上有明显的微小孔。身体的两端都已收缩,无法推测内部结构,也无法想象上面原本连接着什么。回到营地后将对样本进行解剖。无法确定这些样本是植物还是动物。许多特征显然非常原始。已经派遣所有人去砍断钟乳石,以搜索更多样本。此外,发现了更多带伤痕的骨骼,但这些可以暂缓。管理拉犬方面有困难,它们无法忍受新发现的样本。如果不是我们将它们隔离在远处,它们可能会冲上来撕裂这些样本。”
这些内容与之前的描述一起构成了一个关于探险队在洞穴内发现的化石和生物痕迹的详细情报报告。洞穴内的化石和痕迹异常多样且古老,引发了许多科学猜测和推测。
“11:30 P.M. 注意,德尔、帕波第、道格拉斯。最重要的发现。我更愿意称之为史无前例的发现。阿卡姆号必须立即将其转播给金斯波特的无线电站。奇怪的桶状生物正是在太古代板岩上留下痕迹的那种生物。米尔、布德罗和福勒在距洞口约四十英尺的地下发现了一群样本。大约有十三个,或更多。样本周围散布着古怪的星形滑石碎片,这些碎片比最初发现的要小,但除了某些地方外没有破损的痕迹。所发现的生物,有八个保存完好,附带了所有的器官。已将所有样本都搬到了地表。拉橇犬被隔离得很远。它们无法忍受这些东西出现在附近。准备进行详细的描述,并精确地传回。报纸必须准确地报道此事。
“样本全长八英尺。带有五条脊状物的桶形躯干长六英尺,中央最粗处直径三英尺半,两端直径一英尺。颜色暗灰,质地柔软但非常坚韧。翼膜展开可达七英尺,与躯干颜色相同,发现时保持折叠状态,能从脊状物之间的沟槽中伸展开来。翼的骨架呈管状或一端粗大的腺体状,浅灰色,尖端有小孔。展开的翼膜边缘呈锯齿状。环绕躯干中央的纬线,每条尖端均呈直角的脊状物中央有一组分叉的浅灰色柔软肢干或触手。所有肢体在发现时都紧紧地贴在躯干上,但展开后最长可达三英尺。类似于原始海百合的触手。单个茎杆直径三英寸,在延伸六英尺后分叉成五条更细的茎杆,然后继续延伸八英尺,再分裂成五条尖端逐渐收缩的细小触手或卷须,因此,最初的一条茎杆共分裂成了二十五条触手。
“躯干顶部是膨胀的浅灰色颈部,似乎带有腮状器官。颈部以上是形态学上的头部,五角星状,淡黄色,类似海星,覆盖有三英寸长的坚韧纤毛。纤毛呈现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头部厚实而肥大,从一端到另一端大约两英尺。顶部中央有一个裂口,可能是呼吸的孔道。在五角星的每个角上向外延伸着三英寸长的淡黄色弹性软管。每条管道的末端都有球状的凸起。淡黄色的薄膜向后卷起,包裹在柄上,露出红色、带虹彩的晶状球体,显然是一只眼睛。此外,还有五条稍长的淡红色软管从五角星状头部的内角伸出,末端形成同样颜色的囊状膨胀物。囊状物在受压时会展开,形成直径最大可达两英寸的钟形孔道。孔道内有尖锐、白色的齿状附生物,可能是嘴巴。所有的软管、纤毛以及海星状头部的五个角在发现时都紧贴在一起;软管和五角星状的角都粘附在球状的脖颈和躯干上。所有这些结构都极为柔软,但又异常坚韧。
“躯干底部的结构与顶部存在对应关系,但底部的器官更加粗糙,且具有不同的功能。躯干下端连接着球状的伪颈,没有腮状器官。伪颈以下是淡绿色的五角星状肢体,肌肉发达,非常坚韧。五条肢体长约四英尺,在尖端变得非常尖细。肢体根部直径七英寸,尖端直径两英寸半。肢体的尖端生长着淡绿色的三角膜状物。每张膜上有五条经脉,长约八英寸,底部宽约六英寸。这类似于脚蹼、鳍或伪足。从十亿年前的岩石上的三角痕迹,到五千或六千万年前,都是这种器官所留下的痕迹。从海星状排列的肢体的五个内角中,均延伸出约两英尺长的淡红色软管,这些软管逐渐变细,根部直径三英寸,尖端一英寸。尖端都有小孔。所有这些部分都是由皮质构成,非常坚韧且极具弹性。四英尺长、带有脚蹼的肢体无疑能通过某种方式来进行运动,无论是在海洋中还是其他地方。当移动时,这些部分展现出非常强壮的肌肉。在发现时,所有的肢体都紧紧地贴在伪颈和躯干底部,与顶部情况相同。
“目前无法确定将其分类为动物还是植物,但目前的倾向是动物。它们可能是经历了无法想象的高度进化的辐射生物,同时仍保留了一些原始特征。尽管表现出局部上互相矛盾的特征,但它们与棘皮动物有些相似。考虑到它们可能生活在海洋中,很难解释躯干上的膜翼结构的用途,但或许能用于在水中游动。肢体表现出的对称性更类似于植物,因为植物通常具有基本的上下结构,而动物通常具有前后结构。在进化的最早阶段,甚至在我们所知的最简单的太古代原生生物出现之前,关于起源的任何猜测都是令人费解的。”
“完整的样本不可思议地类似于某些远古神话中所提到的生物。这意味着,这些古老的生物必定也曾生活在南极洲以外的地方。德尔和帕波第过《死灵之书》,也看过克拉克·阿什顿·史密斯根据《死灵之书》所绘制的那些噩梦般的画作。因此,当我提到远古之物时,他们肯定会明白。据说它们因为一个玩笑、或是错误而创造出了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学者们一直认为是某些涉及非常古老的热带辐射动物的病态想象催生了神话中的这些概念。威尔马斯所提到的那些史前传说也如此——克苏鲁教团的附属物,等等。”
“这一系列事件开启了广阔的研究领域。根据相关的样本推断,这些生物埋藏在这里的时间大约为晚白垩纪或早始新世时期。大量的石笋覆盖在它们上面,使得开辟通道变得极为困难。幸运的是,这些样本非常坚韧,大部分的伤害都被避免了。由于埋在石灰岩中,样本的保存状态非常完美。虽然目前没有发现更多的样本,但队伍计划继续搜索。眼下的任务是将这十四个巨大的样本带回营地,但在没有拉橇犬协助的情况下,这变得异常艰巨。拉橇犬表现得非常凶暴,不敢让它们靠近样本。为此,留下三名队员照料拉橇犬,九名队员试图拖动三架雪橇,尽管风向不利。同时,必须建立一条通往麦克默多湾的航线,开始物资的运送。然而,在进行休息之前,我决定先对其中一只样本进行解剖。但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实验室可供使用。对于德尔阻挠西进计划的行为,我认为他应该为此道歉。此前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现在又是这些生物。如果这还不是探险的重点,那真的不知道还可能是什么。我们正在扩展科学的边界,值得祝贺,帕波第,正是你的钻头打开了那个洞穴。现在,请阿卡姆号,对你的情况进行陈述。”
我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在收到这份简报后,我与帕波第内心的兴奋。同伴们对这个发现充满了热情,与我们一样。当收报机发出嗡嗡声,传来简报内容时,麦克泰格已经开始转录重要部分。待收报机停止后,他迅速将速记内容整理成了一份完整的信息。大家都意识到这个发现的划时代意义。阿卡姆号上的报务员按要求复述了描述部分,我立即向莱克表示祝贺。在此之后,来自麦克默多湾补给储备站的谢尔曼,以及阿卡姆号的船长道格拉斯也发来了祝贺。随后作为探险队领袖,我在阿卡姆号传播给外界的消息中加入了一些评论。然而,由于兴奋,我们几乎没有时间休息,我的唯一想法就是尽快赶到莱克的营地。然而,当他发来简报说突然间来了山间狂风,无法进行短期内的飞行时,我感到非常失望。
然而,在不到一个半小时后,兴奋再次战胜了失望。莱克发送了更多的简报,告诉我们他们成功地将那十四个巨大的样本转移到了营地。搬运工作非常辛苦,因为这些东西出乎意料地沉重,但九名队员仍然顺利完成了任务。随后,队伍中的一些成员开始在离营地较远的地方建造一个雪砌的畜栏,以便更方便地喂养并收容拉橇犬。与此同时,样本被摆放在营地附近的冻雪上。莱克从中挑选了一只,准备进行初步的解剖工作。
然而,解剖工作比预想的困难得多。莱克最初选择了一个身体强壮、完整的个体。尽管新建的实验室帐篷内有汽油炉提供暖气,但这些样本的身体组织似乎非常坚硬,几乎像皮革一样,使得切割变得异常棘手。莱克努力在样本上做必要的切口,同时又担心过于粗暴的操作会破坏他希望观察的微小结构,这使得他陷入了困境。尽管还有其他七个保存完好的样本,但如果洞穴内无法找到更多的新样本来补充,仅有的七个样本数量显然是不足的,莱克无法轻率地展开解剖工作。因此,他转而选取了一只严重压扁、脊椎部分已经断裂的样本。虽然这个样本的损伤严重,但至少在躯干两端,还保存了一些海星状的身体结构。
不久后,莱克通过无线电向我们报告了结果,然而这些结果相当令人困惑,进一步激发了我们的好奇心。由于解剖工具几乎无法切割这些异常的身体组织,莱克难以获取精确或详尽的结构信息。尽管如此,他所获得的少量信息已经让我们感到惊叹和疑惑。现有的生物学理论需要全面修正,因为这些生物的形态发育不是由任何已知的现代细胞发展而来。尽管这些样本可能已经存在了四千万年,但在样本的身体组织中几乎找不到矿物沉积的痕迹。内部器官的保存状况异常良好。这种生物的组织和器官似乎天生就具备坚韧、耐腐和难以破坏的特性,与某些远超人们想象的无脊椎动物的进化历程有关。刚开始时,莱克所发现的组织都是干燥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帐篷内温度的上升使得某种物质开始融化。被保存完好的一面开始释放出刺鼻且令人不适的有机蒸汽。这不是血液,而是一种黏稠且暗绿色的液体,但显然具有类似于血液的功能。此时,所有三十七只拉橇犬都被关在了离营地不远处的畜栏中,尽管距离较远,但拉橇犬们仍然发出疯狂的咆哮声,对这股刺鼻的气味表现出不安。
临时展开的解剖工作为我们提供了一些信息,然而这些信息并没有为这种奇特的生物归类带来任何帮助,反而进一步增加了它神秘的色彩。虽然根据外部器官的特征,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归类为动物;然而,对内部结构的检查却发现了许多植物所具有的特征,这使得莱克感到深陷困惑之中。这种生物具备消化和循环系统,并且能够通过海星状结构底部的淡红色软管排泄废物。尽管可以粗略地说,它们的呼吸系统需要氧气而不是二氧化碳,但更奇特的是,有证据表明它们拥有多个气室来储存空气,并且有能力在至少两套不同的成熟呼吸系统——腮和毛孔之间进行切换。这显然表明它是两栖动物,或许甚至能够在没有氧气的环境下长时间休眠。虽然发声器官与主要呼吸系统相关,但其异常的特征暂时无法解释。几乎难以想象它们能够发出清晰的语音或呼叫,但可能能够产生一种类似音乐般的、跨越广泛音域的笛声。此外,它们的肌肉系统也异常发达。
神经系统异常复杂且高度发达,这让莱克感到惊讶。尽管在某些方面仍然相当原始和古老,但这种生物拥有一组中枢神经与神经节,并表现出高度的特化。其五叶大脑的发达程度令人惊叹,且有证据显示它们拥有一套通过头部坚韧的纤毛发挥作用的感觉器官——与其他地球生物截然不同。或许,它们拥有五种以上的感官,因此其行为方式也无法借鉴任何现存的类似生物。莱克推测,它们肯定是某种拥有敏锐感官的生物,在它们所属的古老世界中有着精细的分工,类似于今天的蚂蚁和蜜蜂。然而,在繁衍后代方面,它们的方式却更像隐花植物,特别类似蕨类植物。它们在膜翼的尖端形成了孢子囊,显然是从某种叶状结构或原叶体进化而来。
然而,在这个阶段就对这种生物进行命名无疑是非常愚蠢的。它看起来类似于辐射动物,但显然并不局限于此。它具备部分植物特征,但仍然以动物结构为主。这种生物最早可能起源于海洋,其高度对称的外形以及其他特征都支持这一假设。然而,我们无法准确推测它们后来的演化。那些膜翼结构暗示着它们可能具备飞行能力。至于它们如何在早期地球上经历了复杂的演化过程,并在古老的岩石中留下痕迹,这依然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这使得莱克想到了那些关于古老支配者的神秘神话;这些古老的神话中,古老的支配者从星际空间降临到地球,因为某种玩笑或错误而创造了地球生命。他还回想起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英语系的一位民俗学同事曾提到一些奇怪的传说,声称某些来自外太空的存在隐藏在偏远的山区。
起初,莱克认为寒武纪早期岩层上的痕迹可能是这些生物尚未高度进化的祖先留下的。然而,他很快就摒弃了这种过于简单的理论,因为那些更古老的化石实际上具备更为先进的特征。相比起早期的化石,后期的化石轮廓并没有更加先进,反而呈现出一些退化的迹象。伪足的尺寸变小了,整体形态似乎也变得更加粗糙和简单。此外,在检查样本的神经系统和组织器官时,莱克还发现了一些退化后残留的复杂器官结构的奇特痕迹。样本的身体呈现出明显的萎缩和退化迹象。所有的问题都无法得到解答。于是,莱克回归到了那些神话中,试图给这些生物起一个暂时的名称——他开玩笑地将自己的发现称之为“远古支配者”。
大约凌晨2:30,莱克决定暂时推迟接下来的工作,休息一会儿。他用防水布盖住已经解剖过的样本,离开了实验室帐篷,饶有兴致地开始研究那些完整的样本。南极洲永不落的太阳逐渐软化着这些样本的组织。几个样本的头部和几条软管开始展开,但由于温度仍然低于零度,莱克认为样本不会迅速腐烂。尽管如此,他还是将未解剖的几个样本堆在一起,用备用帐篷挡住阳光的直射。这不仅有助于防止样本散发出的气味传到拉橇犬那里,也有助于样本的保存。
虽然拉橇犬被关在远处的雪围中,雪围也在不断升高,但它们表现出的不安和敌意确实给探险队带来了不少麻烦。越来越多的人匆忙加入到筑高畜栏雪围的工作中,参与人数接近总队伍的四分之一。莱克也不得不开始用厚实的积雪压住帐篷帆布的底边,以保证帐篷能够抵挡日益强烈的寒风。与此同时,那座高大的山脉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猛烈的风暴。之前他们担心可能会突然爆发南极风暴,而现在这种担忧变得更加切实。在埃尔伍德的监督下,探险队采取了许多预防措施——所有帐篷、新建的畜栏以及简陋的飞机掩体都朝着山脉的方向加固,用积雪加强稳固。由于之前只是在空闲时建了一个积雪基座,这些后来加建的掩体无法达到应有的高度;莱克只得调动所有空闲的队员,共同参与加固工作。
大约在凌晨四点,莱克终于结束了日常播报,并建议我们休息片刻。当掩体墙再次提高后,全体成员也可以稍作休息。他还与帕波第进行了一些友好的闲聊,再次赞扬了那些卓越性能的钻探设备,这些设备帮助他取得了惊人的发现。我兴高采烈地祝贺莱克,表示他坚持向西勘探的决定是正确的。之后,我们一致同意在第二天早上十点再次通过无线电联系。如果风暴过去,莱克将派飞机来接走留在我营地的成员。在结束联络前,我还向阿卡姆号发送了最后一条消息,建议暂时不要向外界广播当天的新闻,因为所有的细节似乎都过于激进,而在进一步实证之前,肯定会引起外界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