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击退又一拨黑衣人的攻击后,林倾暖手腕灵活一转,娴熟的收起残雪。
顺手捋平因打斗而微褶的衣袖,她飞身掠回到马车跟前。
红棉和红柳带领红颜门的人沿途打探元鹤的下落,还没有同她汇合。
青竹等御卫则乔装隐蔽,分散进入江夏京城,一部分静待命令,另一部分暗中收集关于苏锦遥的情报。
她身边除了谢真岩和几个丫鬟,便只留了三十名御卫随行。
加上苏锦逸所带的暗卫,虽然一路埋伏不断,但解决起来并没什么难度。
唯有苏锦逸,虽然上次的伤已经痊愈,但考虑到他的不足之症尚未治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允许他乱动内力。
“殿下,前方十五里处,便是文龙县。”
眼见已过午时,涵枫宝剑入鞘,上前禀道,“过了文龙县,再有半日路程,就到京城了。”
为了加快速度,他们没走官道,特意抄了小路。
苏锦逸微微颔首,视线转向林倾暖,幽黑的眸中隐了几分深意,“阿暖,我们先到文龙县歇息一晚,明日再进京。”
他料想着,迟一日回京,或许也是她的打算。
不远处,青禹等几名御卫正在处理黑衣人的尸体。
林倾暖收回目光,温婉扬唇,“好!”
她面色如常,仿佛苏锦逸说的,只是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
二月的天气,春意萌发,但犹显料峭。
乍暖还寒,一如她此刻略显复杂的心情。
从得知江夏皇是她的父亲,到两国开战,再到结束,时间不长,两三个月而已。
可她却觉得,这一路走来,着实太过漫长。
漫长到她从刚开始的抗拒,到理解,到期待,再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很难把苏锦逸口中那个深爱着母亲的失意皇子苏琒,同如今的江夏皇重叠起来。
纵然血脉相连,可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十四年从未有过交集的茫茫空白,更是母亲从烂漫少女到玉峰孤魂的生死别离。
更何况,而今的他昏庸无道,忠奸不分,更是十年如一日宠爱着另一个女人,甚至不惜以江山陪葬。
一时间,她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来江夏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姑娘这是胆怯了?”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身旁,语气是熟悉的冷冽嘲弄。
“若是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则到时可别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他会让她知道,野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该有的。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林倾暖敛去心思,淡漠勾唇,“顾国公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小心操劳过度,英年早逝哦!”
这一路上,顾怿对她的称呼,从林三小姐变成了林姑娘。
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冷漠敌对的态度。
顾怿微微侧头,幽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薄唇轻吐,“林姑娘多虑了。”
他微微凑近了些,用只有二人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漠然低语,“我还要看着你,怎么舍得早死?”
看着她,免得她兴风作浪。
一路行来,他也明白了,表兄对这对姐弟的信任是无法突破的。
而林文渊显然不如林倾暖心机深沉。
所以确切的说,他只需防着她就是。
他比林倾暖高出不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她乌黑的发丝盘旋成简单的螺髻,以及螺髻下线条柔和的侧颜。
凝脂雪肤,琼鼻朱唇,明眸皓齿,睫羽如蝉。
目之所及,一切都完美的刚刚好。
想起一路上她处心积虑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他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不耐,眸色愈发冷沉。
红颜祸水。
饶是林倾暖没有抬头,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气,以及刻意为之的压迫之感。
“能得到顾国公的青睐,倒是我的荣幸了。”
她眉尖微挑,潋滟的凤眸缓缓同他对视,眸底薄霜一片,“那你可要看好了,否则我若真的得逞,你顾国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比气势,谁怕?
原本她不想理会他。
毕竟,一路上他都将防备写在了脸上,甚至于她为苏锦逸号个脉,这顾怿都要巴巴跟着。
可他偏偏在她心情不大好的时候凑过来,那就别怪她了。
顾怿目光冷冽。
明明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怎么就有如此深沉的心思,将所有人玩的团团转?
只可惜,他顾怿可不会上她的当。
苏锦逸见俩人又掐上了,只得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走吧,我们去文龙县。”
阿怿的坚持让他头疼。
明明是话少的性子,可一遇到阿暖,立刻便变得针锋相对起来,幼稚又执拗。
顾怿冷冷扫了眼林倾暖,不屑的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上了马。
他一离开,林倾暖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清新起来。
还好京城马上就到,她终于可以不用再看见这个顾怿了。
闹心!
因着离县城不远,她没有继续坐马车,而是选择骑马跟上苏锦逸,同他并列而行。
想到他方才的话,她随意问道,“这文龙县的县名可是有什么讲究么?”
君为龙,文龙县的名字里刚好有一个龙字,又离京城这么近,应该不是偶然。
感叹于她的心细如发,苏锦逸偏头看了她一眼,淡笑为她解惑,“当年先祖皇帝曾同玄清道长有些渊源,大业初定后,便在京城附近为其修建了文龙观,以供其修道。
后来文龙观名气越来越大,香火也越来越旺盛,不少百姓为了沾染此处‘仙气’,索性搬到附近居住,渐渐便形成了如今的文龙县。”
见她眼神亮晶晶的,卸下了刚才对付黑衣人时的凌厉,也没有了驳斥顾怿时的冷漠,绝艳的眉眼间只是单纯的期待,他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宠溺,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许。
“玄清道长的表字中,有一个‘文’字。”
他虽从小被封为太子,但除了阿怿,几乎没有感受过什么亲情。
自同阿暖姐弟相认后,他越来越发现,有亲人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尤其是还多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又娇软可爱的妹妹。
而他也敏感的察觉到,阿暖和阿渊现在同他也不再疏离。
或许假以时日,他们真的可以如同亲兄妹一般,毫无芥蒂的相处。
林倾暖弯了弯眼眸,“看来先祖皇帝同这位玄清道长的渊源不浅。”
文字为前,龙字居后,可见先祖皇帝对玄清道长的尊重与重视。
“那江夏是信奉道教了?”林文渊也凑过来插言。
怪不得一路上他瞧见很多道宫道覌。
苏锦逸笑看了他一眼,“也不全是,只是民间百姓信奉者居多。”
“倒是自先祖皇帝起,文龙观历任道长便时常入宫,为皇家子弟讲经论道。”
见他听的认真,他眸中隐了些许期翼,话峰一转,“如今的文龙观主持是桑悔道长,待安顿下来,你有时间也可去多加拜访。”
道家经文中不乏有治国安民之道,阿渊年纪小,心性不定,多接触些儒释道没什么坏处。
顾怿目光冷冷扫过林文渊,目光晦暗不明。
这小子,果然妄图染指东宫。
林文渊原本只是好奇,一听苏锦逸这么说,顿时一脸抗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摇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还是不去了。”
他来江夏,又不是为了阐道论教。
林倾暖莞尔。
虽然知道苏锦逸是为了渊儿好,但她也没跟着劝说。
渊儿长大了,有他自己的主意,她干预太多不好。
“过几日我刚好要去拜访桑悔道长,你们两个左右也无事,不如便同我一并去转转。”
苏锦逸说着,又将视线移向林倾暖。
阿暖和阿渊未必愿意这么快就融入到云家,所以他要多费些心思了。
“不去!”
这次,林倾暖和林文渊几乎是同时开口。
林倾暖抿了抿唇,一脸不乐意。
大楚崇佛,对于修行之道,她并不怎么了解。
若说兴趣,她也只是觉得桑悔道长的道号有些奇怪罢了。
“悔”字为号,可见其并未真的摒弃红尘。。
见状,苏锦逸眸光微闪,慢吞吞开口,“那真是遗憾。”
停顿了一瞬,他方悠悠叹气,“原本我还想着,要同你说说那枚扳指的事呢。”
他说的扳指,自然便是同初凌波谈条件的翡翠扳指。
林倾暖一个激灵,双眸瞬间亮了,“你的意思是,桑悔道长同那枚扳指有关系?”
能让初凌波顾忌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
苏锦逸却不愿再多解释了,只模棱两可的卖起了关子,“有没有关系,现在还说不准。”
言下之意,见过才知道。
林倾暖琢磨了一瞬,果断的改了主意,“渊儿,姐姐忽然觉得,你去听听桑悔道长的高论也无不可。”
当然,她这个做姐姐的,一定是要陪同的。
林文渊:……
几人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文龙县。
县城不大,但足够热闹。
不大的城门处,进出城的百姓络绎不绝。
青墨和涵枫等人不露痕迹的散开,目光警惕的扫过来往行人。
一路上层出不穷的埋伏暗算,由不得他们不小心。
“走吧,我们进城。”苏锦逸温声道。
林倾暖轻嗯。
她刚要下马,忽然听见前方似乎有热闹声传来。
一瞬间,不管是苏锦逸的暗卫,还是青墨等御卫,数十只手不约而同都摸上了腰间的剑柄,一脸戒备。
林倾暖动作一顿,略略抬眸,便看到了城门不远处,一众身着统一服饰的家丁护卫,簇拥着一辆豪华奢靡的驾四马车,正浩浩荡荡向城门口而去。
宽阔的官道上,四匹高大健壮的良驹昂首并行,枣红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泛出淡淡的光泽,同华丽的车厢相辉相映,轻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城门本就拥挤,如此富贵堂皇的马车一出现,再加上前后随行的二十余名下人,登时便占去了整个路面。
出于对权势的天生敬畏,路过的百姓纷纷避让开来,远远站在路基上,好奇的观望议论着。
也无怪乎百姓紧张,这辆马车,实在是太过奢华。
除了车厢比一般官宦人家的要宽要高,厢体通身上下,皆为暗红绸缎所围,上面布满深色吉祥纹路,朱色轿穗垂于四周,随着车身轻轻摆动。
而最吸引人的,是在宛如宫殿般富丽堂皇的厢顶,竟镶嵌着一颗莹白硕大的珍珠,阳光洒下,使本就光华璀璨的珠身,愈发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一辆尊贵豪奢堪比皇家的马车。
林倾暖悠悠感叹,江夏的权贵人家出行竟如此招摇?
天子驾六,王侯驾五,一二品大员驾四,但也只是在特定场合。
寻常出行,谁有这么多功夫折腾?
瞧这马车如此宽大,里面少说也能容纳十余人。
林文渊愣了一瞬,忍不住问,“这是谁家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