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头戴紫金玉冠,身着绛紫长袍,腰束犀纹蟒带,脚踏祥云锦靴。
眉眼若仙,姿容如玉,一举一动尽显皇家威严。
不是云顼是谁?
林倾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虽然只有短短三日,可她却觉得,他们仿佛好久都没有见面了。
她真的想他了。
大楚皇太子朝服有两套,一套是同百官大致一般的幞头圆领朝服,只在细节上有所不同,而另一套,便是他今日所着的这套紫金冠服。
不得不说,这套冠服将他身上的清冷气息掩去不少,比往日多了几分逼人的贵气,愈发显得少年翩翩,气宇轩昂。
林倾暖几乎都移不开目光。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而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原本凌厉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情意流露。
娇小玲珑的她,换上了内侍的装扮,更显纤细瘦弱,惹人怜爱。
那双明亮生辉的凤眸,透着聪慧的光芒,灵动又活泼。
他独一无二的小姑娘,不管扮作什么样,都是这么光彩夺目。
极力忍下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他不舍的移开目光,看向兰皇后。
眼中的柔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
“皇后娘娘是觉得,因着太后娘娘当年的抚养之功,所以你们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应得的,这大楚的江山,就必须拱手让于你们兰家吗?”
这几乎是明着指出,兰家要谋朝篡位了。
兰皇后不服气的瞪着云顼,“本宫做什么了,轮到你以下犯上,来质问本宫?”
“下毒谋害当今皇上,设计夺取储君之位,私自动兵围堵衙门,软禁满朝文武百官,无故封闭四城九门,勾结朝臣易朝换代,皇后娘娘,这些罪名够吗?”
云顼墨眸嘲讽,“若是不够,儿臣还可以继续列下去,您和兰家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儿臣那里有的是证据。”
除了云瑜一党,其他大臣都震惊的看向兰皇后。
他们没想到,除了扣留百官,兰家竟然还做了这么多忤逆之事。
这何止是大逆不道?
一连串的质问,让兰皇后哑口无言。
兰王也是冷汗淋漓。
太子殿下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踟蹰了半响,终是硬着头皮辩解,“太子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隐轩那边情况还未知,他总要先稳住众人,不能提前暴露。
云顼似笑非笑的瞧向兰王,“兰王殿下有所不知,密影刚刚在宫内发动了叛乱,攻打的便是父皇的明德宫,还有本宫的东宫。”
父皇醒来后,他便及时封锁了皇宫。
所以宫内一丝消息也传不出来。
兰王一怔,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皇姑母怎么——
“那现在如何了?”一名大臣急着追问。
其他人也是满脸紧张。
太后娘娘竟然真的对皇上和太子殿下动手了?
这还了得?
“所有密影,”云顼目光扫向兰皇后,一字一句开口,“除了统领,已被全部斩杀。”
密影既发动了叛乱,那就不再是皇家的暗卫。
闻言,兰皇后彻底呆立当场。
她被关起来以后,便不知后面的进展,原以为以密影的力量,至少可以和御卫打个平手,却没想到,结果竟会是这样。
全军覆没,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
兰皇后愣了半响,忽然狂笑起来,“云顼,你以为你赢了吗,本宫告诉你,本宫还有三司的兵马。”
她挑衅的看向楚皇,“三司十万大军,现在全在本宫手中,只要三司出动,对付你们手上那些废物,绰绰有余。”
她手指一一划过满朝文武,“如今你们可要想好了,若及时归顺本宫,本宫可以保你们荣华富贵不变,否则,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有三司在,她怕什么?
瞧着她癫狂的模样,楚皇不由皱了皱眉。
他竟然容忍这样的女人,霸占皇后之位这么多年,想想都觉得耻辱。
不过幸好,幸好他提前在三司内做了安排。
否则,今日谁输谁赢,还真的说不定。
可楚皇知,云顼知,大部分朝臣却是不知的。
他们乍然听到三司竟然归顺了兰皇后,顿时惊了一跳。
若这十万大攻打皇宫,那仅凭御卫和御林军的力量,抵挡起来恐怕有些困难。
而且,整个京城都会陷入生灵涂炭。
一时间,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在军队面前,他们这些文臣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
兰王和云瑜党心里暗暗燃起一丝希望。
若是双方真的动起手来,或许还能扭转乾坤也说不定。
林倾暖温柔的目光落在云顼身上,充满了信任。
她并不知他有什么布置。
但她相信他。
这就够了。
“恐怕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云顼冷冽的勾了下薄唇,“你盼的三司,已经到不了了。”
他来之前,已将所有事都处理好,自不会给兰家任何希望。
兰皇后心头一跳,不敢置信的看向云顼。
云顼却没再看她,而是扬声唤道,“于老将军——”
话音一落,便见几人昂首走进了大殿。
一名老者,两名年轻人,气质均不俗。
其中的老者,正是当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于老将军。
于老将军一入殿,便向楚皇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其他二人也跟着行了礼。
楚皇温和的声音响起,“于老将军不必多礼,两位小将也快快请起。”
他理所当然的将二人当做了于老将军的属下。
于老将军起身,高声禀道,“皇上,殿前指挥使和侍卫步兵指挥使企图煽动士兵造反,先侍卫马军指挥使立场不定,延误军机,均已被依律斩杀。”
楚皇点点头,又问,“三司兵马现由谁统领?”
十万兵马不是小数目,他不敢掉以轻心。
“暂由新侍卫马军指挥使方大人统领,现在城外等候君令。”
楚皇神色一轻,由衷感叹,“于老将军和方爱卿于社稷立了大功,朕甚感欣慰。”
虽然已经提前安排好,可实行起来,难免有什么变数,如今尘埃落定,他终于可以放心。
众臣闻言,也纷纷松口气。
还好有于老将军和方大人。
只是待反应过来,不少人心里都浮起疑惑,侍卫马军指挥使什么时候换人了?
这位方大人,又是谁?
瞧出众人的疑虑,楚皇清了清嗓子,开口解释,“今年的武状元方凌风,朕已于前些日子任命他为侍卫马军指挥使,只是因着他年轻没有经验,这才放他先在军中历练几日。”
当然,这只是托词罢了。
事实上,他并未提前公布任命方凌风的原因,无非是怕引起兰家的注意,打草惊蛇。
毕竟,一个废物指挥使,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
圣旨早就拟好,一直都在云顼手中。
只待时机一到,当众颁布即可。
众臣闻言,这才明白,原来方凌风的任命,早在皇上中毒之前就拟好了。
当然,也不乏有人猜出,皇上怕是早就防着兰家了,所以才留了一手。
不过帝王心思,复杂难测,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除去兰家是好事,他们求之不得。
兰王没想到,他信之赖之的三司,竟然如昙花一现,这么快就让云顼给一锅端了。
而且还是如此简单粗暴的法子。
殿前司和侍卫步兵司的指挥使都是他兰家的人,本事不俗,至于侍卫马兵司,他才刚拉拢过来,虽然是个贪财好色的主,可功夫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就能同时被人取了性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可现在容不得他考虑这么多,楚皇严厉的声音已经响起,“兰家叛逆一事,证据确凿,兰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众臣愤怒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兰王心里绝望,双腿一软,颤颤巍巍的跪下,半响才憋出一句话,“老臣有罪。”
事已至此,前功尽弃。
他们赌上了一切,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老臣糊涂,误信谗言,陷兰家于不忠不义之地,万死难恕其罪。”
他眼底蔓延出灰败的颜色,“只求皇上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看在老臣这么多年忠心为朝的份上,能饶了兰家一门,这一切,都是老臣一人所为,同他们没有关系啊!”
他知道希望渺茫,可这个情,他不得不求。
隐泽还在边关,兰家,不能就这么倒了。
“犯下如此谋逆大罪,兰家理应满门抄斩。”
“诛九族都不为过。”
“皇上,不能因为太后的关系,就如此纵容兰家啊!”
百官纷纷出言反对,生怕皇上又被兰王说动,就此饶了兰家。
云瑜党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明白,大势已去。
“兰王殿下,你说的一人所为,恐怕不大准确吧?”
云顼眼眸微深,“据本宫所知,命令三司指挥使发动叛乱的,可是兰世子兰隐轩,而且兰家的其他人,也都参与到了其中,并非像你所说的无辜。”
他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兰王一惊,下意识问,“隐轩他怎么了?”
难道他和三司指挥使一样,已经被……
“兰王殿下放心,兰世子原本想要逃跑来着,但被宁家小公子给擒住了,如今正和其他人犯一并关在大牢。”于老将军很好心的告诉了他。
这样重要的人犯,哪能轻易死了?
闻言,兰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瘫倒在地。
一切都完了。
楚皇见他没什么话说了,就冷声下令,“兰王联合皇后造反,意图挑起叛乱,陷害储君,谋夺皇位,不臣之心,罪大恶极,从即日起,削其爵位,抄没家财,兰家一门无论男女老幼,皆入狱听判。”
他又看向兰皇后,神色冷漠,“兰氏身为一国之母,却阴谋下毒,祸乱宫闱,妄想操纵易储,意图染指朝政,道德败坏,不堪其位,今废除其皇后之位,同兰家一并入狱,等候宣判。”
说完,他心底一松,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泄去。
这道旨意,他终于还是下了。
瞧着楚皇的精神不大好,林倾暖有些担忧,下意识看向鬼医。
鬼医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林倾暖轻叹口气。
做出这样的决定,楚皇心里也一定很难受吧?
毕竟,他对兰太后尚有母子之情。
众臣齐声附和,“皇上英明。”
楚皇扫了眼云瑜一党,又沉声吩咐,“将一干人犯先带下去,押入大牢,其他涉案官员,经大理寺查明后,再行处置。”
御林军得令,便押着一众案犯退下去了。
兰皇后愣了半响,见有人要拿她,立刻激动起来,声音拔高,“皇上,你不能废了臣妾,臣妾要见母后,母后呢?”
兰王神色灰暗,麻木的看着兰皇后,没有阻止。
楚皇见她还不死心,面色一冷,扬声叫道,“玄默!”
玄默自殿外进来,神情恭敬,“皇上!”
“告诉她,太后是怎么说的。”
“是。”
玄默得令,便转向兰皇后,面无表情的复述了兰太后的话,“太后娘娘说了,一切皆由皇上做主,她就不过来了。”
楚皇微微闭眼。
他不知道她拒绝来朝阳殿是怕什么,但这一次,他不会再心软。
“不可能,母后怎么可能不管我们,”兰皇后瞬间变了脸色,大声嚷叫,“一定是你们串通好了,要陷害本宫,本宫告诉你们,母后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带下去!”楚皇烦躁的摆摆手。
御林军得令,立刻上前押着兰皇后,强行将她带出了大殿。
直到听不见兰皇后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楚皇这才敛了怒意,看向于老将军,脸色温和,“这次仰仗老将军出马,辛苦老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