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年收回手,看着那个穿着黑白色校服的小朋友,嘴角露出温和而友好的笑容:“你好,我是你姐姐的同学,江肆年。”
易琐把奶茶放到一边,推开椅子站起来,学着大人社交的方式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姐姐的弟弟,我叫易琐。”
看着面前小大人似的小男孩,江肆年难免有些想笑,好不容易忍住轻轻握住那只小手:“你好。”
易琐坐下,他短短的手抱在胸前,像是若有所思一般。
这个男生看上去挺温柔的。
他刚刚说他叫江肆年,总觉得有些耳熟,是在哪里听过呢?
哦!
这个不就是陆严哥哥最讨厌的男生吗?
姐姐居然带他来见自己,这不是背叛了陆严哥哥吗,陆严哥哥好可怜。
一想到陆严易琐对江肆年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小孩子不懂什么叫情绪外露,总之包厢里的三个人除了他之外,剩下两个人都发觉了他看江肆年的表情不太对。
瞪着眼睛,嘴角翘着,仿佛有什么血海深仇。
江肆年想了好久都没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小朋友。
难不成是刚刚握手的时候弄疼他了?
他也没使力呀,哪怕跟易岁一样娇气也不会疼啊。
想不明白。
易岁就更懵了,自家弟弟向来除了粘她以外没什么不好的脾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拉了一下弟弟,凑过脑袋在他耳边低语,:“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呀,你表情不太对。”
易琐心想你都把人带来见我了我怎么可能开心,这可是陆严哥哥最讨厌的人。
陆严哥哥对他那么好,他才不要背叛陆严哥哥呢。
至于姐姐,算了,反正他管不了,但是既然是陆严哥哥讨厌的,那他就不能给这个男生好脸色。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脸冲着江肆年的方向,直白的表达自己的不满:“你明明知道陆严哥哥最讨厌他了,你还带他来见我,陆严哥哥那么好,我才不要像姐姐一样当叛徒。”
江肆年:“……”
这答案就有些出人意料了,又好像有那么一些熟悉。
当初易岁也是这样,因为陆严讨厌他所以不愿意跟他有来往,现在连她弟弟都这样。
这两个不愧是姐弟,脑回路一模一样,还都那么喜欢陆严。
他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当时选择跟陆严缓和关系。
易岁听到自己弟弟的这种说法只能无奈感慨,童言无忌。
她有些头疼的试图解释些什么:“那个……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陆严哥哥现在不讨厌他了,他们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易琐皱着眉,显然是不信,尤其是他看到那个男生嘴角挂着的笑容他更加不相信了。
一定是骗他的。
“哼!”小男孩偏开头,哼出一团气,语气很冲:“我才不相信你呢,你就是看我对他态度不好所以故意骗我,我是不会背叛陆严哥哥的。”
易琐深陷自己的思路中无法自拔。
在他的心目中陆严已经变成了一个被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抛弃的可怜孩子。
如果继续思考下去他可能能在脑海中过一遍苦情剧。
易岁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这要怎么解释,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谁能来救救她。
跟小孩子讲道理真的是比上课还困难。
江肆年收起笑,一脸认真的看着生闷气的小男生:“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呢,需不需要我给你的陆严哥哥打个电话?”
“真的?”易琐惊喜。
江肆年看了眼时间,“应该可以,他这会还没上课。”
说着他捏着手机拨打了陆严的电话,电话接通后,陆严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到每个人的耳朵。
“呦,这不是为校出征的英雄嘛,听说您当众拒绝了C大的保送名额,怎么,你的更年期来得这么快。”
虽是调侃,但话语中的笑意很明显,如果真的是对着讨厌的人不可能会是这种态度。
易琐皱起小巧秀气的眉毛,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一定会觉得他笨死了。
江肆年道:“我在C市见到个人。”
陆严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屁股坐在江肆年的桌子上,坐上去之前,他还嫌弃的把江肆年摆在桌上的书挪到一边,免得搁到他的屁股。
何洋路过,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有些担忧:“你就不怕我江哥知道啊。”
陆严捂着听筒,手指了指天,用气音说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懂?”
何洋:“……”
这个问题看似是个疑问句,但好像他只有一个选择可以选。
于是他无奈的点了点头离开作案现场,伪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陆严松开听筒心情很好的问:“你见到谁了?”
“易岁的弟弟。”
陆严哦了一声道:“小琐呀,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你替我带他好好吃两顿饭,回来找我报销。”
江肆年曲手散漫的敲着桌面,发出细小的声音,“我听他说你最讨厌我了,我有些好奇,我当初跟你好像也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易岁跟她弟弟都知道你最讨厌我了?你是怎么跟他们宣传我的。”
电话两头的人因为这句话都沉默了。
易家两姐弟缩在一起脸上有些尴尬的神情,但他们转念一想,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们说的就是实话,是陆严说讨厌江肆年的。
而且还是陆严造谣说江肆年长得奇丑为人还不礼貌,说他说话欠揍还说他不讲卫生。
反正都是陆严说出来的,跟他们无光。
江肆年没等到陆严的回答,他挑眉看一眼脸色微红的易岁,笑着说:“岁岁,不如你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易岁吞咽一下,有些犹豫,然后她看了一眼江肆年,又看了眼还在通话界面的手机,还是压低了声音回答:
“他,他说你长得丑,还说你很欠揍,说你不礼貌和不讲卫生。”
江肆年嘴角挂着情绪不明的笑,他依旧缓慢的敲着桌面问她:“那你觉得呢?”
易岁于是飞快:“我觉得他就是在造谣,肯定是嫉妒你成绩比他好还比他帅气,他就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小肚鸡肠的男人此时此刻握着手机脸色贴黑,他不顾教室的其他同学,扯着嗓子骂:“易岁!你说谁小肚鸡肠呢,你有本事到我面前来说,你看我弄不弄死你。”
易岁撅嘴,有些委屈。
江肆年看了眼,挂断了陆严的电话:“别理他,他不敢打你,要是他打你我帮你。”
易岁心想其实陆严就是嘴上说说,是不可能打她的。
但是江肆年这么维护她让她觉得很开心,所以她只是点了一下头收下了这份好意。
陆严挂断电话,整个班的人都看了过来,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嗓门有些大。
所以他刚刚气急败坏的样子被班上的人全看到了。
很好,班上的人只有几个人不在。
他今天真是丢脸极了。
他扫了一眼班上的面孔,再没有看到某个熟悉的面孔时那点羞耻感忽然就散得不见了。
爱笑就笑吧,反正他又不在乎。
*
点的菜很快就陆陆续续的被服务员端上来,江肆年忽然没来由的道:“今天比赛遇到了一个女生,她是青桥的学生。”
易岁忽然愣了一秒,有些不自然的问:“是吗,能让你记住的人应该很特别吧。”
江肆年在跟她说别的女生。
是因为那个女生特别漂亮,还是因为她特别聪明呢?
易岁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像是吃了一口很酸的苹果,但是又不能吐出去,只好忍着牙齿的酸痛强行咽下去。
她忽然很想无理取闹的问他为什么会对别的女生感兴趣,开口的瞬间忽然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是男女朋友之间的吃醋。
可是她还不是江肆年的女朋友,她没有资格吃醋。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江肆年说话,他想了一会才回答她:“没什么特别的,还说是青桥的校花,我觉得没有你一般好看,也不聪明,脾气也不好。”
他说着还嫌弃的皱起眉头。
易岁忽然有些开心,刚刚的郁闷忽然散了。
她有些羞涩,没有开口说话,倒是江肆年把比赛的事情絮絮叨叨给她说了一堆。
说到最后他还想了许久有些不确定的说出女生的名字:“我记得她好像是叫顾西柔还是程西柔,不太确定,大概就是这样吧,你以前居然跟这种人是校友,有些晦气。”
听到那个名字易岁指正说:“程西柔。”
她抬头,看到江肆年认真的看着她,那双深邃的,黑沉沉的双眸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她。
她忽然想起来,江肆年那些看起来无理的行为有些不像他的平常。
平时江肆年是成魔寡言的,他永远像是远离凡尘的仙人,何洋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的,陆严有时候也会跟他们疯打,但江肆年从不。
他永远在热闹之外,有时漫不经心的笑笑,有时会在他们快要摔倒时伸手拦一下,会在即将撞到人时出手制止。
他是一个沉默的绅士,从不随意评价别人的外貌成绩,也不会跟着别人一起背地里议论和贬低。
所以,他在比赛的时候故意戏耍程西柔只是为了给她出气吗?
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程西柔欺负过她。
易岁又想了一会,忽然就想通了。
当初她发疯的事情在青桥闹得沸沸扬扬,只要江肆年愿意他可以随便找一个人问清楚当年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传。
易岁有些紧张,她给易琐夹了一块蔬菜,忽然很小声的问了一句:“江肆年,你为什么会临时来参加这个比赛。”
周星说过的,江肆年本来是拒绝了的,老师劝了很久也没有说动他。
可是在知道比赛地点是青桥之后他同意了。
是巧合吗?
易岁不知道,她脑海中忽然有一个疯狂的理由。
他是想知道她在青桥的过去,所以来了青桥,或许他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知道了程西柔对她做的那些事,所以他在比赛现场羞辱对方,又在比完赛之后假装无意的告诉她。
他是想给她出气让她开心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会开心吗?
一定会的,但并不是看到程西柔被羞辱的开心,她曾经有过很恶毒的念头,她希望程西柔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
那是她病得最厉害的时候,医生说她困于过去走不出来,后来那种念头慢慢散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跟这种人没有瓜葛,不管她是幸福或是不幸易岁都不想知道。
可如果江肆年真的只是为了她就做了这些事她会非常的开心,那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让她很安心。
她的母亲爱她却陪不了她,她的父亲不爱她也不愿意陪她,幸好有陆严一家,有一个弟弟,现在又多了一个江肆年。
从某种层面来说她是幸福的人了。
江肆年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后又假装正经的说:“闲着无聊就来了。”
他能察觉到易岁的表情有些变化,但他不知道易岁想了些什么。
在他的角度看来,易岁只是听到熟悉的名字被带入了某些不好的记忆。
所以当他听到易岁如此直白的反问时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易岁喝了一口水,“是因为我吗?”她没有去看旁边的人,像是随口一问。
时间过了好几秒,易琐懵懂的从饭碗中抬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是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哥哥跟姐姐都不吃了,一会饭菜冷了啊!
易琐皱着眉,看着面前红烧肉的热气慢慢变低,最终他还是夹了一筷子,不在乎氛围如何了,先吃饱再说。
江肆年放下筷子,看向易岁,易岁也在看他,她像是十分笃定自己会回答什么,见他不说话又补了一句:“我猜对了吗江肆年。”
猜对了吗?
也许对了吧。
都说易岁笨,可现在看来,小姑娘很聪明的,经管他有意透露,但看小姑娘的表情像是全部知道了一般。
江肆年笑了笑,有些无奈的点头:“嗯,你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