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宾客们都已散得差不多了,白日里还满是喧嚣的王府也变得安静了下来,宁亲王妃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正打算回松鹤院好好歇下。
就在这时,女官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王妃,公主她突然干呕不止,情况看上去不对,需得立即去请大夫!”
宁亲王妃面色一变:“什么?”
今日宁亲王府内宾客众多,太医院也来了不少太医,其中就有曾为宋意欢把过脉的钟太医。想起宁亲王正将几位太医送出门去,她忙道:
“快,快去门外将钟太医拦下,将他请到世子院里去!”
说罢,宁亲王妃也没了困意,当即让陈嬷嬷和胡嬷嬷扶着她朝惊涛院赶去。
惊涛院内此时已经安静了许多,宋意欢喝过温水之后,已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门外传来响动,她抬头一看,是宁亲王妃得到消息后赶了过来。
见到婆母,她下意识便要起身,身侧姬陵川按住了她,朝宁亲王妃道:“母妃,你怎么过来了?”
宁亲王妃看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不过来瞧瞧?”
说完,她朝宋意欢看去,目光在宋意欢那张几乎没怎么变化的脸上看了看,声音温和:“公主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可还难受?”
这声“公主”表明了两人如今的身份,宋意欢定了定神,回道:“多谢母妃关心,我感觉已经好……呕。”
她正要说自己已经没事了,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味道,钻入她鼻翼间,又引起了胃部的痉挛。
宁亲王妃是过来人,看到她这模样,眼睛亮得吓人。
她上前去,隔开姬陵川,扶住了宋意欢,顺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别着急,我已派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让大夫给你瞧瞧。”
姬陵川看着霸占了自己位置的宁亲王妃,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让他好不痛快。
钟太医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本已经走出了宁亲王府,结果又被请了回去。
被人带进惊涛院时,他抬头就对上姬陵川黝黑深沉的凤眸,吓得一个激灵。
“长欢公主突感不适,还请钟太医即刻为公主把脉,务必不能让公主有任何的闪失。”
钟太医忙道:“下官定当尽力而为。”
进入屋内,钟太医一眼就看到了明艳动人的宋意欢,内心正在吃惊这长欢公主怎么如此眼熟,就被人请上前去。顾不得多想,钟太医坐了下来,当即为宋意欢把起脉来。
宋意欢身侧,宁亲王妃、莘姜,还有陈嬷嬷胡嬷嬷,以及其他女官团团围着,紧盯着钟太医的脸。
姬陵川挤不进去,只得守在外头,等待着结果。
钟太医只探了片刻就有了结论,他笑着收回手,拱手朝宋意欢、宁亲王妃还有姬陵川道:
“恭喜世子,贺喜王妃,公主身子没有大碍,这是有喜了,在害喜呢。”
“什么?有喜了?!”宁亲王妃先是一愣,旋即便面露惊喜,“那可太好了!”
莘姜亦是激动道:“太好了,公主有喜了,我要立即将这消息传回去告诉陛下!”
屋内一时间都是道喜声,唯有姬陵川默不吭声,一脸黑线。
这可是他等了许久的新婚夜!
他是曾说过想与他的欢儿再多生几个娃娃,可从没想过这娃娃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还掐在了这个时候!
此时可无人留意到他的脸色,宁亲王妃追问:“这胎可稳当?”
钟太医说道:“公主身子康健,这胎怀了也有些时日,是极为稳当的。”
宁亲王妃眉开眼笑,当即摘下腕间的玉镯塞到钟太医手中向他道谢,还让两个嬷嬷将他送出府去。
在宋意欢身旁坐下,宁亲王妃拉住她的手道:“除了恶心干呕,你可还有什么不适?”
宋意欢摇了摇头道:“没有了,也是到方才才忽然觉得不适的,之前没有半点感觉。”
“之前怀祥祥时可也是这般?”宁亲王妃十分自然地脱口问道。
宋意欢愣了愣,看了看宁亲王妃的脸色,发现宁亲王妃没有半点不悦的神情,反而目光柔和亲切,她便知道宁亲王妃心中并没有怪她当初独自生下祥祥,瞒着宁亲王府。
宋意欢道:“当初怀着祥祥时,也是这般忽然间的害喜,当时……”
她顿了顿,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当时我并不知道我真的有孕,我以为是王兄给我的假孕丸在起作用。哪知竟在半途中碰到了王兄和轩儿,王兄给我把了脉,我才知晓我早已有了身孕。王兄给我的假孕丸,其实是安胎丸。”
“母妃也不必担忧,王兄临走前给我留下了不少安胎丸,这胎不会有差错的。”
她口中的王兄恐怕就是燕云的那位国主了。宁亲王妃在心中感叹一声造化弄人,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呀!当初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幸好你安然无恙,还平安诞下了祥祥。这孩子我今日见过了,乖巧伶俐,还不怕生,虎头虎脑的,既像川儿也像你,可知你将他教得很好,我很是喜欢。”
宋意欢道:“祥祥是亲王府的血脉,此次回来也是要让他认祖归宗,待得了空闲,我再亲自带他给父王和母妃敬茶,也好给他起一个正式的名字。”
婆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竟是完全没有姬陵川可以插嘴的余地。虽然看到宁亲王妃接受了宋意欢,没有为难,他内心可以放下心来,可总是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你们今日忙活了一日想必一定十分疲累了,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日迟些起来也无妨,祥祥起名和认祖归宗的事儿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宋意欢点点头,起身要送宁亲王妃,宁亲王妃又按住了她。
宋意欢身侧的位置总算空了下来,姬陵川朝宁亲王妃道了一句“母妃慢走”,正要坐下来,宁亲王妃却停下脚步,郑重朝他道:
“女子怀胎头三个月最为艰难,固然有燕云国主的安胎药在,你也不可乱来,知道了吗?”
姬陵川:“……”
深呼吸一口气,他道:“儿子知晓分寸。”
得了他的保证,宁亲王妃这才满意地离去。
得知宋意欢有孕,姬陵川确实不敢再多做什么,将妻子抱上喜床,他动作温柔地替她除去鞋袜和衣裳,随后再将她小心翼翼抱入怀里。
宋意欢能察觉出他情绪的低落,她笑着抚上他的眉眼,道:“当初不是你说还要再多生几个的么?如今怎皱起眉头来了?”
姬陵川摩挲着她的脸颊,闻着那阵阵香气,闷声道:“我后悔了。母妃与父王就只我一个儿子,你我有祥祥就够了。”
倒吸一口气,他按住了她的手,声音都哑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傻瓜。”宋意欢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道:“做我这个妻子应做的事啊。”
红帐落下,遮住了一室旖旎。
这个新婚夜,对于姬陵川来说,倒也不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