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心中还是舍不得那姓姬的臭崽子?”
齐磊这话说的极不客气,若是在京都,这话足以让他掉脑袋,背上一个不敬皇族的罪名。不过么,如今他们身在江中,甲板上只有他们父女二人,他便不再顾忌了。
宋意欢听了齐磊的话,愣了愣,下意识别开了脸,道:“我没有,我只是想轩儿了。”
齐磊看了她微微变红的耳朵一眼,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拆穿。
“对了齐伯伯,这几日,他有没有为难过你?”宋意欢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齐磊本想说姬陵川将他带了回去,打算关起来逼她现身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把他给放了。不过他猜那应当也是姬陵川为了引欢丫头现身的计策,他笑了笑,道:
“放心吧,他心中有愧,哪敢对我做些什么?不过,我倒是有些小看他了,聪明,敏锐,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予以反击。要不是欢丫头你足够了解京都城各个通道,给我们两人争取到了时间,恐怕还真难逃出来。”
抛开两人身份上的悬殊不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人确实是极为难得的一对眷侣。
只是女儿家面皮薄,就算当真心有所属,恐怕也不会告诉他这个大老粗。
要是小薇还在就好了,多少可以与她聊聊心事,也不至于让她之前遭遇了那些事,却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面。
“不过老实说,欢丫头你也到年纪了,也是时候该考虑嫁人的事了。待咱们寻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落了脚,安了家,我张罗张罗,替你寻个好人家。”齐磊试探着说道。
宋意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齐伯伯,我还不想嫁人。”
顿了顿,她说:“我这情况,哪里还合适去给别人做妻子呢?”
还说心里没想到那姓姬的臭崽子?这连嫁人都不肯了!
这姬陵川,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齐磊气呼呼地想到,恨不得将姬陵川大卸八块。他后悔了,后悔那日在老君山见到姬陵川的时候,没有狠狠往那臭崽子身上来一下!
“你素来都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既然你心意已决,怕是别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只是,欢丫头你听齐伯伯一句劝,如今你已经报了仇了,轩儿的心疾也好了,他往后就是个活蹦乱跳的好小子,你也该多为你自己想一想才是。”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齐磊轻叹一声,“活得逍遥自在一些,莫要辜负了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宋意欢听进了齐磊的话,眼眶微微湿润,应道:“我会的,多谢齐伯伯。”
也不知道是船太晃了还是怎么着,宋意欢坐着坐着,胃部又开始翻滚了起来,她怎么也压不住那股酸意,掩着口鼻往旁边干呕了一下。
齐磊顿时紧张了起来:“怎么了欢丫头?”
宋意欢摆摆手:“许是、许是坐船坐得太久了,有些难受。呕——”
她不说话还好,一张口说话,吐得就更是厉害。
齐磊只得起身回到船里去找人,在船家娘子的搀扶下将宋意欢送回了屋内。常年在船上行走,这些船家都是会些医理的,船家娘子当即就坐下来,捏住了宋意欢的手腕,替她把起了脉。
“秦家娘子,我闺女这是怎么了?”齐磊在一旁紧张兮兮地问道。
秦家娘子仔细辨认了一下脉象,神色不对起来。她道了一句“只是晕船”,递给宋意欢一个船家常常用来止吐的小蜜丸,让她服了蜜丸之后小口饮水,便起身走了出去。
离去的时候她朝齐磊暗暗递了个眼色,齐磊察觉不对,替宋意欢捻了捻被角,便起身走了出去。
宋意欢很是难受,闭着眼睛靠在床头努力平息着那股难受的感觉,并没有察觉到两人神色的异样。
甲板上,齐磊紧张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快同我说吧!我这闺女前些时日从高处摔下,该不会是脏腑受了内伤吧?”
“那倒不是。你家闺女这脉象,是个喜脉啊。”秦家娘子踌躇着说道,“可是,我记得你说过你家闺女至今仍未嫁人吧?未嫁人的姑娘却有了喜脉,老齐,她该不会是被人给欺辱了吧?”
秦家娘子一脸忧心忡忡。
原来是被诊出了喜脉,那他就放心了。欢丫头同他说过,她曾过神医给她的假孕药,那药可以让人有假孕的症状,可以维持三个月,想必应该是药效还没过去。
齐磊松了一口气,他胡诌道:“这倒不是,是我闺女那相公前些时日在抓捕北狄奸细的途中亡故了,要不我们怎么会离开京都到外头讨生活呢?”
说完,他在内心嘿嘿两声。
谁让姬陵川这臭崽子之前欺负过他家欢丫头,就辛苦些担着这短命鬼的名头吧。对外宣称是寡妇,对欢丫头的名声也有利些,不至于被人诟病。
秦家娘子和齐磊认识许久,对齐磊很是信任,闻言叹息一声:“原来也是个苦命的丫头,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可惜,可惜。”
齐磊随便找了些话打发了秦家娘子,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歇着。
他屋里摆着一个砖红色的陶罐,陶罐前供着瓜果和香烛,点上一炷香插在香炉里,齐磊在一旁坐下,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当年得知柔氏被定安侯强占,强留在了定安侯府,他就想过要带柔氏远走高飞。
然而柔氏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不愿孩子一出生就被人称之是个野种,便拒绝了他的好意,继续留在了定安侯府为妾。谁又能想到,她们母女二人在侯府的处境比寻常百姓还不如,最终还导致她在侯府里丧了命。
比起宋意欢,他对侯府的恨并不少多少,只是身为布衣,难以与权贵抗衡罢了。
如今他倾尽一切,好不容易达成了心愿,终于可以带着心上人远走高飞,远离京都,也帮助宋意欢获得自由,再也不用被身份和高门大宅的院墙给束缚,但那个陪伴在身边的人却早已不在了。
“小薇,你就放宽心吧,我齐磊虽然无权无势,但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会好好护着你的两个孩儿的。”
回答齐磊的,是摇曳的烛火,像是柔氏在温柔回应他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