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歆走上前来,借着光细细打量著宋意欢此时的容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确实很像,有了白芍你这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从今往后意欢再替我侍寝时,便不用再担心会被世子认出来了。”
宋意欢的心,却宛如坠入深渊中的寒潭,四肢一片冰凉。
她走一步算一步,算到了宁亲王妃会请太医来为长姐诊脉,也算到了长姐会有求于她,却想不到,没有了白芷,长姐身边又
多了一个身负易容术的丫鬟白芍!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了,这一次确实是她棋差一著。不过没关系,她能除得了白芷,就能除得了白芍,还有长姐隐瞒的事,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调查一番。
“好了,既然已经做好了装扮,便快些进屋去做准备吧。”
宋南歆没有给宋意欢太多思索的时间,立即便催促起来。
宋意欢应了一声,起身换上了宋南歆递上来的衣裳。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深思,她迟疑着小声说道:“姐姐,这钟太医若是医术了得,你不如也寻个机会让他瞧瞧,兴许他能有什么法子可以治好你呢?”
宋南歆立即道:“你疯了,我怎可能让他给我医治?”
宋意欢看了“白芍”一眼,道:“这又有何难的,我如今易容成了姐姐,姐姐自然也可以易容成我呀。”
宋南歆心里一动,回过头朝“白芍”看去。
是啊,她不能以本来面目让钟太医诊脉,却也可以像现在这般,易容成宋意欢的模样啊。
“白芍”思索了一番道:“这倒不失是一个好主意。”随后笑着看向宋意欢:“宋四姑娘倒是会为世子妃娘娘着想,就是不知,这主意是出于真心,还是另有目的呢?”
宋意欢不动声色道:“长姐是定安侯府中对我最好的人,若没有姐姐相帮,我和轩儿也不能在宁亲王府获得一片安宁,只有姐姐好,我才能好。”
宋南歆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意欢你不愧是我的好妹妹,姐姐会记住你的好的。”
耳房与主屋中间隔着一间暗室,宋意欢做足了准备,便通过暗室,走进了宜湘阁内。
赵嬷嬷就候在门外,一见到宋意欢,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床边。
在宋意欢躺下后,赵嬷嬷替她盖上了薄被,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如今世子正在摘星湖水榭中招呼钟太医,老奴对外宣称大小姐睡着了,一盏茶后老奴会对世子提起大小姐醒来了,太医便会进来为四姑娘诊脉。”
“四姑娘,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宋意欢拢著身上的薄被,垂下眼睫,道:“嬷嬷放心,我会尽好自己的本分。”
赵嬷嬷看她如此听话乖巧,又想起宋南歆一意孤行将那戏子引入房中,以至于再次落红,不由得在内心长叹。
放下床幔和珠帘,刻意让宋意欢的身形变得虚幻一些,她才起身退了出去。
摘星湖水榭。
姬陵川似有所感地朝湖对面的宜湘阁看去,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钟太医不由得问道:“世子在看什么?”
姬陵川从一片静谧的宜湘阁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他身负武艺,耳力极佳,耳朵里听到的除了茶壶煮水的声音,流动的水声,风声,还有丫鬟倒茶时茶具的碰撞声,再无其他的杂音。
可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产生了一丝燥意,似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搅乱他的心神。
这时,宜湘阁的门被人从内里打开,赵嬷嬷走出门外,向着水榭走来。
“世子,世子妃醒了,她请世子和钟太医移步宜湘阁。”
姬陵川站起身来,衣袖轻轻拂过桌面上的棋盘,向着宜湘阁大步走去。钟太医抱起自己的药箱,也跟随在他身后。
进了屋,穿过两道月洞门,姬陵川抬起眼便看到卧间屏风后的大床上,躺着一道纤弱的身影。
垂坠的珠帘和床幔遮掩住了她大半个身形,可便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眼,他的心便像是被什么给轻轻勾了一下,下意识迈开步子就想要朝里走去。
听到声响,那躺在床上的人儿撑著身子想要起身,口中虚弱地道:“世子请留步,妾身此时面色不佳,不想吓到了世子。”
姬陵川便停了下来,沉声问道:“怎忽然病了,你如今感觉如何?”
床榻上,尽管有床幔和珠帘的遮挡,宋意欢也能感觉得到姬陵川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这让她整个身子都下意识紧绷了起来,放轻了语气,用长姐的口吻和音色回道:
“多谢世子关心,妾身并无大碍,只是晨起时觉得浑身虚软无力。对了,这位,便是母妃说的钟太医吧?”
她将话题引到了一旁的钟太医身上。
钟太医听她提起自己的名字,便拱手拜了下去:
“下官钟易见过世子妃。”
宋意欢轻轻道:“钟太医无需多礼。”
钟太医起身后笑得极为温和:“下官得宁亲王妃召请,今日特来为宁亲王府的贵人把脉调理,恰逢世子妃身子不适,下官便过来了。世子妃,咱们这便开始罢?”
宋意欢道:“有劳钟太医。”
赵嬷嬷招呼丫鬟上前准备,宋意欢半靠在床头,将手伸了出去,纱制的床幔遮住了自己的面部,尽管屋内极为明亮,却也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侧脸。
姬陵川并没有完全避开,她羞于见人,他便远远站在外头,一直留心注意著里面的情形。
不知为何,今日看着床榻上那道身影,他心中没来由的竟生出了一点怜惜之情。
是因为她病了的缘故么?
可这个情绪,从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
钟太医在椅子上坐下,打开药箱,取出一块帕子遮住了眼前那只素白的手,避开与贵人的接触,随后将手指搭了上去。
钟太医诊脉时屋内无人敢出声打扰,宜湘阁内一片寂静,宋意欢垂眸透过纱幔看着腕上的手指,不时发出两声微乎其微的轻咳。
她能感觉得到,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
钟太医道:“世子妃娘娘的心,跳得有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