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破庙被一阵脚步声所打破,惊动了藏身在破庙中的飞禽走兽,四下里一时都是小动物四下逃窜的声音。
破庙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叶投进来,正好笼罩在那尊爬满了藤蔓覆满了青苔的佛像上,给它周身增添了一丝残留的神性。
姬陵川站在佛前,与垂眸的佛像静静对视了片刻,随后便移开了目光。
他低下头在破庙中仔细搜寻着,试图能在这四年没有踏入的破庙中寻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四年前,为了等到那个人,他在这破庙中等了大半日,他本打算就这么一直等下去,直到把那个人等到,可日落时分等来的却是一道圣旨。
边关战事告急,他需得立即率军前往边关抗敌,天命难违,他不得不披上甲胄,骑上骏马,离开京都。因走得匆忙,他甚至没能来得及给她修书一封,又或是留下什么信物。
到了边关,他也曾让信得过的人继续到破庙中等待,可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像是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
也许她压根就不想与他见面,所以故意避而不见,可他就是想碰碰运气,想要在这里找到证明他们两人曾有过联系的信物。
就算是,只有一片衣角也好。
可不论是佛像身后,还是破旧得一碰就碎的蒲团下,还是被虫啃咬得体无完肤的供桌下,都没有他想要找的东西。
就在他起身打算离去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看到一道银光闪过。
姬陵川倏地转过头,朝旁边那面爬满了藤条的危墙走去。
墙角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混杂了草木与潮气,让人几欲作呕。
但这对于在尸山血海中爬过的姬陵川来说算不上什么,他的眉头甚至都没有皱过一下。
剑身拨开了厚厚的藤蔓,在最里面一根藤条上看到了一个被贯穿而过的九连环。
他的心脏重重一跳,手中的剑挑断了那根藤条,他将九连环取了下来,握在了手心里。
九连环生了锈,但仍能看出上面的锁处于没有解开的状态。
下意识的,他觉得这是她留在这里的东西。
在他离开之后,她还曾来过这座破庙。
这个发现让姬陵川的心儿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
他将这九连环收入怀中,再环视了一眼这座破庙,便转身大步离去。
姬陵川回到宁亲王府后,便直奔松鹤院。
寻到了故人的东西,他心中堆积的不满已到了顶点,他急切的想要寻到宁亲王妃问一问这门婚事的事。
“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
刚来到松鹤院门外,便听到一道宛如石上清泉一般清新动听的嗓音,在徐徐念著晦涩难懂的经文。
姬陵川脚步一顿,呼吸都乱了几分。
他认得出,这个声音,是宋意欢。
她怎么会在松鹤院,在母妃的屋里?
屋内,念经的声音仍旧还在继续。
奇怪的是,这些曾经对于姬陵川有如魔咒的经文,经过她这般轻言细语的诉说,竟变得动听起来。
渐渐的,内心的所有烦躁得到平复。
他站在屋外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迈开腿走了进去。
松鹤堂内,那道纤细而又妩媚的身影静立在宁亲王妃面前,一脸乖巧地在念著经文。
男人身量极高,身形魁岸有力,屋内的光线因此而暗了一瞬。宋意欢似有所感,回过头朝姬陵川看去。男人逆着光走来,身上那股凛冽的气势瞬间将她包裹着,让她无处可逃。
宋意欢下意识后退一步,正在念诵的经文也戛然而止。
宁亲王妃也看到了姬陵川,笑着嗔道:“瞧你,进门前又不通报,把人给吓到了吧?”
惊吓?姬陵川暗暗扫了垂眸不语,一副安分乖巧模样的宋意欢一眼,在心中嗤笑。
她胆子可大得很,都敢明目张胆觊觎她的姐夫了,怎么会因为这点就受惊吓?看到他,她心中怕是在暗喜才对吧?
姬陵川朝宁亲王妃道:“母妃这是在做什么?”
他更关心的是宋意欢和宋意轩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府中无人相陪,你母妃我闷得慌,便叫欢丫头和小轩儿来解闷。”宁亲王妃笑道。
姬陵川收紧手指。欢丫头?她可真是好手段,不过短短时日,就哄得母妃如此称呼她,就连世子妃都没有得到这样的优待。
宁亲王妃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指著宋意欢,带着几分炫耀对他道:“你来得正巧,你猜猜这欢丫头有什么本事?”
姬陵川顺着宁亲王妃的手指再次朝宋意欢看去。那日在他面前媚态横生的人儿此刻低着头不敢看他,但他却能看到她的耳尖在他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泛红。
姬陵川从那白玉一样的耳朵移开目光,却又不经意间看到了她被衣裙紧紧包裹勾勒著的姣好身段。
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姬陵川不著痕迹转过身去,声音不觉带上了一丝沙哑:“儿子不知。”
他只知道,她勾人本事确实修炼得不错。
宁亲王妃并不意外姬陵川的回答,笑道:“她能过目不忘!”
“我方才特地考验了一下,你猜怎么著,她当真看一眼就能将经书里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
过目不忘?姬陵川愣了愣,目光再次看向宋意欢,眉头紧蹙。
她是当真有这样的本事,还是提前打听了母妃的喜好,故意投其所好,好在母妃这里换来好眼缘,以便将来接近他?
凤眸微凝,姬陵川道:“是吗?这些经书外头都能买到,只是背诵经书不能证明什么。来人,去惊涛院让浮舟将我书房里的兵书取来。”
宋意欢闻言抬起头来,与姬陵川四目相对。
男人眼中的质疑和轻讽是那样的明显,显然是不信她真能过目不忘,顿时激起了她心中的不服输。
“世子又怎知我没有看过兵书呢?”
姬陵川冷声道:“倒是没想到宋四姑娘饱读诗书,连兵书也看得。放心,自然是有你从未看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