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康认真看起了杭市那份报纸,因为这份报纸对案子的细枝末节描写的更加详细。
说起来,这是个非常可怜的故事,大案的凶手也根本让人恨不起来。
当年,那个村子还是公社底下的第五大队,队里有一个一把年纪还没成家,但是小有余钱的老实男人,还有一个游手好闲,满肚子歪心思的二流子。
这个二流子和寡妇表妹生下一个孩子没几年,寡妇表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于是两人一合计,盯上了老实男人的家产,没几天可活的寡妇表妹就告诉自己儿子,让他去找亲爹。
当初的日子是真的难,谁也没能力去养活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于是在寡妇死后,这孩子就在村里人的帮助下,跑去认爹了。
出了这样的大事,第五公社挨家挨户都跑去看热闹,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
哪怕老实男人发誓自己没有做过,梗着脖子就是不认,不信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在家人的帮助下,男人跑到弟媳妇娘家避了一段时间风头。可在那个去哪都要介绍信,逃避不了下地挣工分的年代,男人想躲也躲不了几天,到了时间还得回大队生活。
原以为他的态度可以让幕后的人看到结果,能够收手平息事情。
可是没有。
他回家之时,就是那个孩子再次上门之时。原本偏僻温馨的小院里天天挤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逼着他认下孩子的村民,于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冬夜,男人吊死在了家里的房梁上。
他死在了改革的前夕,死在了黎明的前夕,用这样惨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他的死亡依旧没有换来清白,背后说什么的人依旧大把,甚至在他灵堂里,孩子在远房亲戚的陪同下还要来争家产。
在没有DNA亲子鉴定的年代,在大多都是愚昧无知的人的地方,要怎么证明孩子是不是那个人的,很难很难。
最后的结果,老实男人的毕生积蓄一分为三,一份给了他的弟弟一家,两份给了孩子,而他精心打理的温馨小居,也被分给了那个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是没有公正可言的,现实的背后尽是荒唐。
对于很多很多看热闹的人来说,他们觉得这个分配简直太合理太公正了,可以让那个可怜的,亲爹不都认他的孩子有个归宿,能够平安长大,简直太圆满了。
可对于死去的男人,还有他的弟弟一家,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屈辱可恨的。
男人的弟弟想尽办法去追查真相,还自己哥哥一个清白。
最后在一个阖家团圆的中秋夜,他出现在了大队的小池塘里,已是一具尸体……
犯下这灭门惨案的凶手一共两人,正是这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伯伯的死,父亲的死,以及遭遇这一连串打击没几年就病逝的母亲。
一共三条人命的背后真相,兄弟二人为此努力了十几年,直到将弟弟妹妹拉扯长大,送他们离开村子,寻到答案的两人才开始实施行动。
灭门惨案那天,那家人家里的女眷和孩子都不在,其余各个都有参与他们父亲的死,对伯伯当年的事情也知情,因此他们下手一点都没留情。
一个贪婪念头的背后,要用十几条人命去填,也让两个本该有美好人生的青年,再也没了以后。
王佑康看完两份报纸,揉了揉眉心,心里那口沉重的浊气,怎么也没办法吐出来。
原本想打开电视看看,缓和一下心情。
可一打开后就是新闻,新闻里也在讲述一起大案,和报纸里的,是不一样的悲,不一样的惨,却是同样的让人沉闷。
主持人用略带沉重的语气,讲述这起震惊全夏国的大案。如果说灭门惨案杀了一家十余口人已经是大案,那么这起让一整个村子无一活口的屠村案件,可以称得上建国后闻所未闻了。
不过同样的,这个案件的受害者并不让人同情,因为那个村是拐子村,除了早早被放走的一些被拐卖来的女人孩子,被杀的那些,全都是拐子。
能够做到屠尽全村,听起来似乎需要很多人,可事实上犯下这件案子的总共就两人。
新闻里没有犯人的照片,因为那两人凭着一口气屠完全村后也倒下了,和漫天大火的村子一起化为了焦土。被找到时,两人身上竟然总共有十几颗子弹和弹片……
事情的起因是为了找他们失踪的妹妹,十几年的努力,最后和他们早就尸骨无存的妹妹一起留在了那片罪恶的土地。
原本,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自打出生起就身体不好的妹妹也在两人的拼搏下,攒够钱慢慢养好了身体。原本,他们的结局再怎么样也不该是这样的……
曹康……陈福生……
王佑康看着电视,慢慢念出了两人的名字。
两人十几年来,帮助警方打掉了很多很多人贩子老巢,让数不清的家庭得以重聚。
他们是犯下命案的凶手,也是王佑康和无数人心目中的英雄。
放空大脑,王佑康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屋外太阳落山,屋里渐渐变暗,想起自己连午饭都还没吃的王佑康这才站起身,匆匆随便做了点东西将就对付一口。
将家里打扫一番,他回屋收拾了一点行李,准备明天启程去沪市。
因为后天,就是季怀安的忌日了。
翌日清晨,王佑康踩着由自己和季怀安出资修建的平坦水泥路,从家门口出发,准备去村口等昨晚打电话约好的司机。
“佑康出门啦,是去沪市?”
“嗯,去沪市。”
“好好好,多走走才行,别总是待家里。”
桃花村的清晨被薄雾包裹,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湿意。
因为村里大部分青年都去城市打工了,现如今村头的百年银杏树下从清晨就热闹了起来,不少头发半白的人坐在树下喝粥、吃粽子、年糕。
这些人基本都是王佑康认识的长辈,和他妈妈差不多的年纪。
他一一打过招呼,随后坐上了赶来的老旧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