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都颤了,阮娇娇哪能没反应,当即醒了过来。
她惺忪着睡眼爬了起来,掀开眼罩和蚊帐,透过破旧的木门,看见门外一瞬而逝的亮光,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拧开手电筒看了眼手表,才刚过十二点。
照了照已经被季怀安关上的窗户,阮娇娇爬进被窝,把被子拉过头顶,准备继续睡觉。
她早就过了怕黑怕打雷的年纪,雷声再剧烈也不影响什么。
迷朦间,她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把扯下被子。
季怀安的房间,屋顶似乎全是小洞……
连光都挡不住,怎么能挡雨?
只想了一下,她又换个姿势拉上了眼罩。
季怀安不是小孩,那间屋子漏雨,堂屋肯定不漏雨,不用担心他。
…
听着狂风啪啪敲击木门,阮娇娇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深吸一口气打开手电,下床拉开了房门。
嘶……
一拉开门,挟着雨雾的大风就打在阮娇娇身上,鸡皮疙瘩瞬间起了满身。
环抱着手臂,阮娇娇弓着身子走到走道尾端,轻轻推开了房门。
里面没有人。
手电光照去,地上都被雨水打湿了,凹陷处还积起了小水坑。
属于外面暴雨,里面局部阵雨。
她扯着门把关上门,微微发着抖走去隔壁堂屋。
拿着手电推开门,阮娇娇就看见一坨整齐的被子和枕头放在吃饭的桌子上,边上靠着那卷破旧的竹席。
至于季怀安,她拿手电快速扫了一圈,除了摆了满地接水的容器,根本没看见人。
突然,被子后面动了动,季怀安半眯着眼睛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问:“娇娇?”
原来,他是被被子遮住了,其实人就趴在桌上睡觉,脸侧还有被压出来的红痕。
阮娇娇被风吹的直打哆嗦,挪开手电打在他身上的光,疾步走进去抱起桌上的枕头。
“冻死了,快跟我回房!”
她说完就赶忙小跑回了房间。
季怀安只犹豫了一秒,随后乖乖抱起被子跟在她身后。
回到屋里,关上房门,阮娇娇冷透的身体才逐渐回暖。
两人没有点蜡烛,就这么借着手电筒的光,一个爬到床上,缩进被窝里,一个抖开被子,睡在新竹席上。
阮娇娇被风吹了那么一会,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人都清醒了。
季怀安也没睡意,躺在地上嗅着房间里淡淡的橙花香,腰间残余的酸痛感也缓解了许多。
“你跟龚婶的儿子很熟吗?”
阮娇娇的声音并不响,屋外大雨很吵,加上隔了一层蚊帐,听起来就更微弱了。
但季怀安却清楚的听见了她的话,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回道:“嗯,很熟。他以前帮我在黑市做买卖。”
黑市?
阮娇娇来了精神,掀开蚊帐,冒出一个小脑袋趴在床沿。
她之前果然听得没错,王佑康第一反应是想喊自己嫂子,只是刚说一个字就突然改口了。
阮娇娇知道他们肯定关系不浅,毕竟原里王佑康后来成了季怀安的下属,但没想到季怀安竟然这么实诚,竟然直接就说了他们的“大业”。
“黑市是什么样的?在桃源公社上吗?”
“嗯。公社有,沪市也有。你知道摆摊吗?黑市就是在小胡同里,弄张油布,把自己要卖的东西摊在地上。差不多是早上三点开市,五点毕市。大家都用东西捂着脸,不知道交易双方的身份。”
阮娇娇的手臂横在床沿的木头上,小脸就靠在手臂上,“是不是还有专门放哨的?或者黑市的负责人已经疏通了关系,没有人会去抓?”
她之前看过的里,似乎就有大致的描写。
“对。黑市的负责人一般都有关系,如果有红袖章想去抓人,他们会提前收到消息。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有两次差点被抓到。因为我没钱给黑市的负责人,只能待在外围卖东西,所以也没人会通知我要跑。”
“后来打通了很多关系,在沪市做生意的同时,还能把沪市最时新的东西运到这里来卖。我不用出面,只要全卖给黑市老大,赚一笔差价就行了。后来,跟黑市老大交易的事情都是龚婶儿子去做的,那时候的他,跟我刚下乡的时候差不多大。”
季怀安轻描淡写的讲述着他的经历,把其中的艰难和惊险一笔带过。
阮娇娇听的很认真,轻轻开口:“你是想到你自己了,所以想帮帮他吗?”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他那时候很小很瘦,比我刚下乡的时候还要瘦。看着他和龚婶相依为命,我就想到我那时候跟爷爷住在沪市的公厕旁边,天天祈祷有人能来帮帮爷爷该多好。我拉了他一把,最重要是因为他合适。如果他是个莽撞冲动的人,哪怕他跟我的遭遇一模一样,我也不会管他。那会把我自己搭进去……”
阮娇娇非常赞同,有善心是好事,但不能过头。
“那他这几年应该没少赚吧,为什么这么瘦……我知道可能想不引起大家注意,可是偶尔偷偷吃些好的,也不会影响什么吧。”
听到阮娇娇的不解,季怀安闷声笑了,“他吃的可一点也不少……龚婶手艺好,再怎么掩饰也不至于饿到他。他现在抽条长个子,再加上原本就吃不胖,所以才会看上去特别瘦。”
“原来是这样啊……”
“嗯,龚婶很爱他,还想托关系把他送去公社高中上学。他以前上过小学,后来我也教过他一些。考大学还不行,但通过高中考试还是没问题的。”
季怀安结束了两边黑市的生意,沪市的兄弟一个个都花了钱票买进了工厂,至于王佑康,季怀安原本是让他听龚婶的安排,先读高中考大学,以后去京市找自己。
可阮娇娇来了后,他发现龚婶的手艺很对她的胃口,起了想把王佑康安排到沪市上学,让龚婶专职给阮娇娇做饭的心思。
只是要给王佑康安排到沪市高中,有些麻烦,他不认识学校的老师。
所以这两天他都在想该找谁,才可以联系到合适的人办事。
阮娇娇把枕头挪到了床沿,趴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季怀安聊天,听着外面越来越小的雨声,慢慢睡着了……